子时的蚀文虫群啃穿了青铜秤的刻度,在秤盘上织出一张腥甜的蛛网。陆昭的右眼瞳孔已完全漆黑,蚀文符文如蝌蚪般在眼眶内游动,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血脉深处的灼痛。他伏在天机殿地底祭坛的横梁上,下方悬浮的青铜秤正散发着妖异的紫光——秤盘左侧堆着三百枚命火丹,右侧则是蜷缩成团的陆小竹,她的命格线正被秤钩上的蚀文虫啃成絮状。
“每颗命火丹,抵百年阳寿。”
天机使的银靴踏过青玉地砖,绣着命晷纹的玄色官袍无风自动。那人戴着半张青铜面具,露出的一只瞳孔泛着机械般的紫金光泽,指尖缠绕的命线如蛛丝般刺入陆小竹的脊椎,“令妹的蚀文命格,正好炼成上品运丹。”
陆昭的指甲深深掐入横梁。三日前,无命叟用蚀文王虫伪造的假死骗过了监命使,却没想到天机阁真正的猎手早已布下陷阱——青铜秤的刻度并非计量命格,而是母体吞噬容器的倒计时。此刻秤盘上的紫光每闪烁一次,陆小竹皮肤下的蚀文蛛网便蔓延一寸,最可怕的是她的瞳孔:左眼还残留着灰翳,右眼已彻底化为母体的复眼,正倒映着祭坛穹顶的命晷裂缝。
叶青璃的剑锋割开祭坛帷幔时,脊椎晷针正与母体意识激烈共振。她的素白襦裙浸满蚀文黏液,右眼瞳孔中的琥珀色清光时明时暗,每一步都在地砖上蚀出焦黑的足印。三丈外的青铜秤突然震颤,秤钩上的蚀文虫集体昂首,口器中喷出的金丝黏液在空中凝成命锁阵——这是天机阁专门针对命魇容器设计的囚笼。
“退后!”
无命叟的残魂从地缝钻出,腐烂的右手甩出三只蚀文王虫。虫壳爆开的黑雾中,陆昭如猎豹般扑向青铜秤,手中的断笔蘸着心头血,在虚空勾画「篡命符」。燃烧的命火本该撕裂命锁阵,但笔锋触及阵纹的瞬间,陆小竹突然发出尖啸——她的右眼迸发吸力,竟将篡命符的能量尽数吞入母体裂缝!
“哥,它在通过我进食……”
陆小竹的嗓音带着金属摩擦声,腕脉处的晷针疯狂生长,瞬间贯穿祭坛立柱。秤盘上的命火丹同时浮空,丹液凝聚成陆昭七岁时的虚影——那是他被天机阁选中为抄命人的场景,虚影的命格线正被青铜秤的刻度寸寸绞碎。
天机使的冷笑穿透命锁阵:“空白命格者的记忆,是上等的调味料。”
陆昭的断笔狠狠刺入掌心。黑血喷溅在青铜秤基座的蚀文上,竟暂时冻结了秤钩的啃噬。借着这瞬息的空隙,他的蚀文视野穿透祭坛地砖——下方埋着九口青铜棺椁,棺内封印的正是历代天机使被母体反噬的残躯,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断裂的晷针。
“青铜秤是母体的食道。”无命叟的声音在识海炸响,“秤盘两端连接着现世与母巢,那丫头是活体秤砣!”
叶青璃的剑锋突然调转方向,晷针直刺自己心口。琥珀色黏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逆命盟的禁术符咒——「命火同归」。这是以命魇容器为引的禁忌之术,燃烧的不仅是寿数,还有被母体侵蚀的神魂。
祭坛穹顶的命晷裂缝骤然扩张,母体的嘶吼震碎了半数青铜棺。陆昭趁机拽住陆小竹的手腕,却被她皮肤下凸起的蚀文脉络灼穿掌心——那些金红色蛛网已蔓延到脖颈,正随着青铜秤的震动频率搏动。
“没用的……”陆小竹的瞳孔蒙上一层青铜翳膜,“我的命核早被蚀文蛀空,现在只是母体暂时寄居的皮囊。”
天机使的银靴突然出现在秤盘边缘。那人指尖轻弹,陆昭七岁虚影的命格线突然绷直,线头化作利刃刺向他的咽喉——这是青铜秤最恶毒的诅咒,能用受刑者最珍视的记忆作为武器。
嗤!
叶青璃的晷针扫断记忆利刃,代价是右臂被命锁阵纹灼成焦炭。她的黑发无风自动,脊椎晷针与母体裂缝产生共鸣,竟暂时压制了青铜秤的能量波动:“陆昭,毁掉秤杆上的「蚀」字刻度!”
陆昭的断笔蘸着混合两人血液的命火,在青铜秤表面疾书《蚀命残卷》的禁术。当笔锋触及「蚀」字刻痕时,整个祭坛突然剧烈震颤——秤盘两侧的命火丹与陆小竹同时浮空,三百道命格丝线从丹内窜出,竟与陆小竹的蚀文蛛网交织成茧房!
“母体在结蛹!”无命叟的残魂发出预警,“它要借青铜秤彻底转化容器!”
天机使的官袍突然炸裂,露出爬满蚀文王虫的躯体。那人的机械银瞳分裂成复眼,嗓音带着黏腻的吞咽声:“终于等到母体分娩的时刻——新的蚀文母体,就该从天机阁诞生!”
陆昭的右眼突然爆出血光。在黑色符文的间隙,他看见青铜秤的基座裂开深渊巨口,无数命格残渣正从历代天机使的棺椁中涌出,汇聚成母体新的血肉。而陆小竹的脊椎处,一根青铜晷针正在突破皮肤,针尖缠绕的正是母体核心的命格编码!
“小竹,抓住我的命线!”
陆昭撕开胸前的空白命格烙印,青焰顺着血脉灌入断笔。这是他在抄命坊偷学的终极禁术——「空白献祭」,以自身命格为熔炉,强行吞噬母体能量。
青铜秤的刻度开始逆向旋转。陆小竹的蚀文蛛网突然收缩,金红色丝线如活蛇般缠住天机使的复眼。叶青璃趁机将晷针钉入秤杆的「蚀」字刻痕,琥珀色黏液与母体血肉接触的刹那,爆出腐蚀魂魄的毒雾。
“你们竟敢用母体反噬母体……”天机使的复眼渗出黑血,躯体在毒雾中迅速溃烂。那人的机械银瞳突然弹出,化作流光没入青铜秤深处——这才是天机使的本体,一具用命格编码操控的蚀文傀儡!
陆昭的断笔终于贯穿「蚀」字。在惊天动地的崩塌声中,青铜秤的秤杆寸寸断裂,秤盘上堆积的命火丹集体自爆。陆小竹的瞳孔恢复片刻清明,她抓住陆昭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的已不是心脏,而是母体裂缝的微型投影。
“哥,把我的命核……喂给母体……”她的指尖深深掐入陆昭的掌心,“让它吃撑到裂开!”
当第一缕晨光刺穿地底祭坛时,青铜秤已化为满地铜渣。
陆昭抱着昏迷的陆小竹跪在废墟中,她的皮肤下仍有蚀文蛛网在蠕动,但心口的母体投影暂时沉寂。叶青璃的脊椎晷针断成两截,黑线顺着伤口在背部蔓延成羽翼雏形——那是命魇化的征兆。
无命叟的残魂附在最后一只蚀文王虫上,虫壳表面的裂纹映出骇人真相:青铜秤的残骸中,天机使的机械银瞳正在重组,瞳孔深处浮现灵傀宗的傀儡丝纹路——这揭示天机阁与灵傀宗早有勾结,蚀文母体的诞生本就是一场跨越势力的阴谋。
“灵傀宗的傀儡丝……”叶青璃的剑锋挑起银瞳,黑线顺着剑身缠绕,“难怪天命傀儡军团能精准追杀逆命盟。”
陆昭的右眼彻底失明。在左眼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陆小竹的睫毛颤动——她的右眼瞳孔深处,母体裂缝正在缓慢愈合,而裂缝边缘,悄然浮现一枚青铜秤的微型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