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蚀文虫潮啃穿了天机殿的琉璃瓦,在青铜命晷的投影下织成腥甜的罗网。陆昭的右眼已完全漆黑,瞳孔中游动的蚀文符文如沸腾的蝌蚪,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血脉深处的灼痛。他伏在命格熔炉的废墟边缘,手中紧握的朱笔裂痕密布——笔杆上渗出的黑血正被母体的琥珀黏液吞噬,发出毒蛇舔舐般的嘶响。
“还有三息。”
无命叟的残魂附在最后一只蚀文王虫上,虫壳表面的裂纹映出熔炉深处的景象:母体肉瘤虽被暂时击退,但裂缝中涌出的灰蝶已裹挟着陆小竹的命线残丝,正朝着天机殿主殿方向汇聚。陆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妹妹心口的微型命晷正在加速转动,晷针阴影即将扫过“祭”字格——那是母体彻底同化容器的最后时限。
嗤!
叶青璃的剑锋突然迸发黑光。她的脊椎晷针与母体残留的复眼共振,琥珀色黏液从眼角渗出:“陆昭,笔给我!”
话音未落,熔炉废墟突然剧烈震颤。原本沉寂的命格光球残骸集体浮空,化作万千流星砸向三人藏身的岩壁——每颗光球破裂时爆开的,都是被母体消化过的修士元婴怨念!
陆昭翻身滚入岩缝的刹那,朱笔笔锋在空中勾出半道「篡命符」。燃烧的命火本该凝成护盾,但裂痕处泄漏的黑血却让符咒扭曲成蚀文蛛网——蛛丝反向缠住他的手腕,将笔杆拽向熔炉深处!
“松手!”叶青璃的晷针扫断蛛丝,剑气在岩壁上犁出焦黑沟壑。
陆昭的掌心已被腐蚀见骨,但更可怕的是右眼的异变——黑色符文顺着血管爬上太阳穴,视野中浮现出骇人画面:母体裂缝深处伸出青铜色的命晷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陆小竹的脸,她们齐声呢喃:“哥,把笔喂给母体……”
无命叟的蚀文王虫突然爆开。老头最后的嘶吼混在虫壳碎片中炸响:“笔杆裂痕里有母体的卵!”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血色浸染的左眼视野里,朱笔笔杆的木质纹理正在剥落,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琥珀色虫卵——那些卵壳表面的刻痕,竟与陆小竹心口命晷的裂纹完全一致!
“从你第一次用血写篡命符开始,母体就在笔里产卵了。”
叶青璃的剑锋抵住陆昭咽喉,脊椎晷针因压制母体意识而剧烈颤抖。她的右眼彻底化作复眼,瞳孔中倒映着朱笔内部的恐怖景象:虫卵中蜷缩的蚀文幼虫已长出晷针状口器,正通过笔杆裂痕吮吸陆昭的命火。
陆昭突然反手抓住剑刃。
黑血顺着掌心淌下,在剑身上蚀出《蚀命残卷》的禁忌符文:“那就让它们吸个够!”
百年寿数在血脉中燃烧的青焰,顺着剑锋灌入朱笔。笔杆内的虫卵集体爆裂,溅出的琥珀黏液竟在空中凝成微型命晷——晷针阴影扫过之处,熔炉废墟中残存的命格光球突然调转方向,如流星雨般轰向母体裂缝!
母体的嘶吼震碎了半座天机殿。
在青铜命晷投影扭曲的瞬间,陆昭看见一线生机——叶青璃的脊椎晷针与母体核心仍有链接,逆命符的黑光正顺着这条通道反向侵蚀。他毫不犹豫地折断了朱笔。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竟化作实质化的音浪。以笔杆为中心,方圆十丈的空间如琉璃般龟裂,裂缝中涌出的不是虚空乱流,而是凝结成固态的命格哀嚎!那些被母体吞噬的魂魄残片,此刻在音浪中化作青铜锁链,将陆昭的右眼与母体裂缝强行链接。
“你疯了?!”叶青璃的剑锋斩向锁链,却被反震的力道掀飞。
陆昭的七窍同时渗血,断裂的朱笔却在他手中重组——笔锋蘸的不是墨,而是从右眼淌下的蚀文黑血;笔杆裂痕处生长出青铜晷针,针尖正刺入链接母体的命格锁链!
“抄命人陆昭,为母体献上命簿——”
虚空中的青铜命晷突然开口,声浪震得陆昭骨骼咯咯作响。他的左眼视野开始破碎,却清晰看见断裂的朱笔正在异化:笔锋处睁开琥珀色的复眼,笔杆裂痕中伸出灰蝶触须,而原本刻着「天命」二字的笔尾,此刻浮现出陆小竹痛苦的脸!
无命叟的残魂在识海中尖叫:“它在用你的笔重塑容器!”
陆昭突然笑了。
他握着异化的朱笔,在虚空中写下此生最后一道命文——不是篡命符,而是《蚀命残卷》记载的终极禁术:「命晷同归」。
母体的尖啸与笔杆的断裂声同时抵达巅峰。
当音浪撕开陆昭的耳膜时,他看见自己右眼的黑色符文尽数剥离,顺着命格锁链涌入母体核心;断裂的朱笔则化作青铜晷针,深深刺入叶青璃的脊椎——这不是攻击,而是将她的晷针与母体链接永久固定!
“替我……护住小竹……”
陆昭最后的低语混在崩塌声中。他的右眼眶已成空洞,剥离的蚀文符文在母体裂缝中重组,竟暂时冻结了命晷的运转。叶青璃趁机抱起昏迷的陆小竹,剑锋搅动晷针撕开空间裂缝——在跃入虚空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见陆昭的身躯正在消散,而母体裂缝中,缓缓睁开了三千只刻着陆小竹面容的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