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月光被蚀文虫群啃噬成碎屑,坠在抄命坊的青砖上。陆昭的脊背紧贴着阴湿的墙缝,右眼瞳孔中的血色纹路正与怀中枯叶共振。三天前强行催动「偷天换日符」的反噬仍在啃食经脉,他能清晰感觉到,皮肤下蠕动的蚀文蛛网已蔓延至太阳穴——那些黑色符文正顺着血脉爬向心脏,与怀中藏着的命晷碎片产生诡异共鸣。
“子时三刻换防,孵化池的蚀文王虫会蜕壳。”耳坠传来无命叟沙哑的传音,老头腐烂的呼吸声中夹杂着虫翅振动,“记住,你只有十息。”
陆昭的指尖抚过腰间朱笔,笔杆上新增的裂痕正渗出金红色血丝。在妹妹枕头下发现蚀文枯叶后,小竹的命格污染已扩散至脊椎,而此刻怀中揣着的三片枯叶正在发烫——叶片背面的金丝血迹与孵化池深处的某种存在产生共鸣。
抄命坊的青铜门环突然渗出琥珀色黏液。
陆昭的右眼在黑暗中泛起血光,蚀文视野穿透三重玄铁门,看见无数命格丝线从地缝涌出。那些本该属于夭折者的命线,此刻正被池中沸腾的蚀文虫卵吞噬,每根丝线断裂处都滋生出青铜色菌丝。最可怕的是菌丝末端蜷缩的灰蝶幼虫,翅翼上的血印竟与小竹咳出的金丝完全一致。
“沙……沙……”
诡异的咀嚼声从池底传来。陆昭的朱笔蘸着腕血画遁形符,却在符咒成型的瞬间被菌丝缠住笔杆——那些菌丝顺着符咒纹路反向侵蚀,竟在他手背刻出「祭」字咒印!
嗤!
怀中的枯叶突然自燃,青焰逼退菌丝黑潮。借着火光,陆昭看见自己方才触碰的墙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组成扭曲的「莫言」咒文,与盲眼老吏舌苔上的蚀文刻痕一模一样。更骇人的是抓痕中渗出的黏液,正缓缓凝结成婴儿颅骨的形状。
“哥……池子里有东西在哭……”
小竹的呓语穿透虚空。陆昭猛然回头,甬道尽头赫然立着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家中蜷缩在蚀文蛛网里的妹妹!女孩正用晷针划破指尖,将金丝血滴入池水,每滴落一次,镜面就爬满蛛网状裂纹。
镜中景象突然扭曲,小竹的瞳孔化作琥珀色,指尖的金丝血线穿透镜面,直刺陆昭右眼!
陆昭的朱笔燃起青焰,笔锋绞碎血线的刹那,整条甬道突然翻转。蚀文刻痕如活物般重组墙面,将他困入蜂窝状的囚笼。三百根青铜锁链从穹顶垂下,链尾拴着的不是囚犯,而是成串的蚀文虫茧——茧壳表面浮动着监命使的银瞳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明灭。
“逆命者陆昭,私探天机禁地,当受蚀骨之刑。”
监命使的声音从虫茧中传来,带着黏腻的咀嚼声。陆昭的右眼渗出黑血,蚀文视野穿透茧壳,看见其中封印的竟是三日前失踪的抄命人同僚!那些人的皮肤已被蚀文虫蛀成纱网,眼眶里蠕动的正是啃食命火的蚀文王虫幼虫。
“用枯叶!”无命叟的断喝在神识中炸响。
陆昭捏碎怀中的蚀文枯叶,叶片爆开的金粉在空中凝成命晷虚影。晷针阴影扫过囚笼的瞬间,所有虫茧同时爆裂,监命使的银瞳纹路在青焰中扭曲成惨叫的人脸。陆昭趁机冲破囚笼,朱笔蘸着茧中溅出的琥珀黏液,在虚空画出燃烧寿数的「焚命符」。
孵化池突然剧烈震颤,符火顺着命格丝线反向灼烧,将整面蚀文墙烧成焦黑。在灰烬飘散的刹那,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焦壳剥落后露出的,竟是一池沸腾的命格残渣!
池中漂浮的夭折者头骨突然集体睁眼。
陆昭的右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在血色浸染的视野里,每颗头骨都连着一具囚犯的残魂。那些魂魄被蚀文刻痕钉在池底,正用断裂的命格丝线编织成哭泣的涟漪。他清晰看见,池底堆积的命簿残页上,监命使正将蚀文虫卵碾碎成汁,涂抹在枯叶表面。
“丙寅年腊月初七,未时二刻,赵阿蛮,蚀文噬心而亡……”
陆昭的指尖抚过一张残页,命文突然活化成灰蝶,蝶翼上的刻痕与小竹咳出的金丝血迹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残页背面的批注——「优质养料,适宜培育王虫」的朱砂小楷,落款赫然是监命使的银瞳印记!
“沙沙……”
池底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陆昭的朱笔猛地调转方向,笔锋刺入池底裂隙——在命簿残页的夹层中,竟藏着一枚青铜命晷碎片!碎片表面的蚀文正与怀中的枯叶灰烬共鸣,晷针阴影指向的位置,浮现出小竹七岁时的记忆画面:天机阁修士将一枚蚀文虫卵植入她的脊椎。
“原来如此……”陆昭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当年所谓的「命格检测」,实则是母体产卵的仪式。所有被选中的「夭折命格」,都是蚀文王虫的苗床!
寅时的阴风卷着蚀文虫群扑向孵化池。
陆昭将命晷碎片按在池壁,碎片突然迸发紫光。池中的残魂集体尖啸,命簿残页上的蚀文如沸水般翻腾,竟在空中拼成《蚀命残卷》的禁忌篇章!那些用囚犯魂魄书写的命文,正是操控蚀文母体的核心咒诀。
“退后!”
无命叟的灰袍突然从地缝钻出,老头腐烂的右手甩出三只蚀文王虫。虫壳爆开的黑雾中,池底裂开蛛网状缝隙,露出其后沸腾的蚀文虫群——池中漂浮的正是被炼成运丹的抄命人尸骸,他们的眼窝里不断钻出新生王虫。
“池后是母体的消化腔。”无命叟的独眼迸出精光,“这些命簿残页是它进食的菜单。”
陆昭的右眼突然淌下血泪。在血色视野中,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池面扭曲——空白命格不知何时已爬满青铜色蚀文,而池底沉睡的庞然巨物,正透过他的瞳孔凝视现世。
嗤!
怀中的最后一片枯叶突然刺入心口。剧痛让陆昭骤然清醒,却见池壁上的命文正在重组——那些被吞噬的囚犯残魂,竟通过蚀文刻痕在他皮肤上书写新的命簿!
卯时的第一缕天光刺入孵化池时,池壁已彻底崩塌。
陆昭跪在虫群边缘,右臂爬满由命文凝成的青铜蚀文。无命叟的灰袍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老头正用命晷碎片挑出他血管中的虫卵。每挖出一颗,池底的母体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你成了活体命簿。”无命叟的指尖沾满金红色黏液,“母体在你身上写下了新的食谱。”
陆昭的朱笔突然自燃,青焰顺着命文蚀痕烧向虚空。在火光中,他看见小竹的命格丝线正被池壁残骸中的蚀文捕获,而那些断裂的灰线,竟通过血脉链接源源不断汇入自己体内。
池顶穹顶突然炸裂,监命使的银瞳在晨光中狞笑。数十根锁命针如暴雨倾泻,却在触及陆昭的瞬间被青铜蚀文吞噬——皮肤表面的命文竟化作甲胄,反将锁魂针炼化成蚀文虫的养料!
“走!”
无命叟拽着他坠入虫池。在黏液淹没口鼻的刹那,陆昭看见池壁的残骸在空中拼成小竹的脸——女孩的瞳孔已彻底化作命晷,晷针阴影正刺向九重天外的母体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