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露渗入金册缝隙,凝成血珠坠在朱笔尖上。
陆昭跪在天机殿的抄经阁内,右眼瞳孔中的蚀文纹路正与案上命簿共振。昨夜强行催动「双生借命咒」的反噬仍在体内肆虐,每一根血管都像被蚀文虫啃食般刺痛。他刻意避开监命使的巡视路线,指尖摩挲着命簿边缘的焦痕——那是叶青璃被改写的命轨残留的灼痕,此刻正渗出琥珀色黏液,在青玉案上凝成蝴蝶翅膀的纹路。
“抄命人陆昭,今日命簿一百五十卷。”
监命使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银瞳在青铜面具下泛着冷光。陆昭的脊背微微绷紧,他能感觉到对方官运紫线中缠绕的灰气更浓了——那是小竹被母体标记后逸散的命格残丝,正通过某种诡异的链接反哺给天机阁高层。
笔尖触及命簿的刹那,右眼的血色视野骤然撕裂。
原本工整的金色小篆突然扭曲成灰蝶形状,命文末尾的血印振翅欲飞,翅缘的青铜刻痕与天机殿檐角的命晷完全一致。陆昭的朱笔不受控制地颤抖,墨汁在「夭折」二字上晕开漩涡,漩涡深处竟浮现出叶青璃坠崖时的场景——她的脊椎晷针贯穿岩壁,针尖挑起的不是碎石,而是密密麻麻的灰蝶虫卵!
“哥,血印在呼吸……”
小竹的呓语穿透蚀文虫群的嗡鸣。陆昭猛然抬头,抄经阁的琉璃窗上爬满灰蝶,每只蝶翼都印着叶青璃的侧脸。监命使的锁命针破空而至,却在穿透他太阳穴的瞬间诡异地熔化成铁水——无命叟的蚀文虫群从地缝涌出,啃食了针上的咒文。
“老头,你疯了?”陆昭压低声线,指尖捏碎一枚命火丹。
药柜后的阴影如沸水般翻腾,无命叟的灰袍裹着腐臭钻出地面:“蝴蝶血印是母体的味蕾,你每改一次命簿,就等于往它嘴里塞一块肉。”
老头腐烂的右手摊开,掌心躺着半只被撕碎的灰蝶。蝶腹处嵌着微型命晷,晷针阴影正指向陆昭右眼的蚀文核心。
辰时的蚀文虫潮吞没了半座藏书楼。
陆昭踹开药坊暗室的门时,右脸已爬满黑色脉纹。琉璃柜中的命火丹集体爆裂,丹液在虚空交织成两幅画面:左侧是叶青璃在蚀文茧房内沉睡,脊椎晷针正吸收灰蝶能量;右侧则是小竹蜷缩在家中的蚀文蛛网里,腕脉处的晷针已生长到肘关节。
“我要斩断血印的链接。”他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空白命格烙印,“用这个做诱饵,把母体的注意力引过来。”
无命叟的独眼眯成缝隙:“血印连着三千夭折命簿,你动一个,其他两千九百九十九个将死之人的命火会同时反噬。”
暗室突然寂静。
陆昭的右眼视野再次分裂:左半侧是无数灰蝶从命簿血印中涌出,汇聚成贯穿天机殿的灰线洪流;右半侧则是小竹的命线残丝,正被灰蝶口器般的晷针寸寸绞碎。他忽然抓起案上的《蚀命残卷》,撕下记载「血印解构术」的页面塞入口中——纸页上的蚀文如活虫般钻入喉管,在血管里拼出禁忌的命轨图谱。
“你比母体还像怪物。”无命叟嗤笑一声,甩出三枚蚀文王虫。
虫壳爆开的黑雾中,陆昭的右眼彻底化作漆黑。他看见自己空白命格的烙印正在增殖,形成反向吞噬灰蝶的漩涡。当第一只血印灰蝶被拽入漩涡时,天机殿深处传来青铜命晷的哀鸣,晷针阴影如受创的蛇般疯狂扭动。
巳时的焚命炉喷出带蝶翼的灰烬。
叶青璃苏醒时,正看见陆昭的朱笔贯穿自己的虚影。
她悬浮在蚀文虫群构筑的祭坛中央,素白襦裙上爬满灰蝶幼虫。昨夜被强行续接的命线正在黑化,脊椎处的晷针不受控制地刺入祭坛底部——那里埋着三百卷带有蝴蝶血印的夭折命簿,每卷都连着一名将死之人的魂魄。
“容器不该有知觉。”监命使的银瞳在祭坛边缘闪烁,“看来陆昭的禁术让你产生了不该有的幻觉。”
叶青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被晷针撕裂的视野里,陆昭正跪在祭坛阵眼处,七窍渗出的血线组成逆时针旋转的命轨罗盘。他的右眼已完全蚀文化,黑色符文顺着祭坛纹路蔓延,所过之处灰蝶纷纷自燃,爆开的金粉中浮现出小竹痛苦的脸。
“哥……不要看血印……”
小竹的呼唤让祭坛剧烈震颤。陆昭的朱笔突然调转方向,蘸着心头血在虚空书写伪命簿——每写一字,就有十只灰蝶被拽入他的空白命格。当「叶青璃」三字被血墨重重圈起时,所有夭折命簿同时腾起青焰,火焰中传出三千将死者的哭嚎。
“以毒攻毒?”监命使的锁命针如暴雨倾泻,“你以为吞噬血印就能救你妹妹?”
针雨触及陆昭皮肤的瞬间,他怀中的命晷碎片突然迸发紫光。无命叟安插在碎片中的蚀文王虫苏醒,虫群组成血肉护盾,将监命使的官运紫线啃噬出无数破洞。趁此间隙,陆昭的朱笔狠狠刺入祭坛核心,笔锋搅动的命火风暴中,叶青璃看见自己的脊椎晷针正缓缓拔出……
午时的日轮被灰蝶群噬咬出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