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霜露凝在朱笔笔尖,化作一滴血泪。
陆昭跪在天机殿的玄冰玉案前,右眼瞳孔中的黑色符文正与金册上的命文激烈共振。案上摊开的《天命金册》重逾千钧,每一页都浮动着密密麻麻的金色小篆——那是九寰界亿万生灵的既定命轨,此刻正通过他手中的朱笔,被刻入凡人的三魂七魄。
笔锋落下的刹那,他看见自己正在抄写的命簿上浮起血光:
「庚午年腊月初三,申时二刻,张氏阿蛮,痨病咳血而亡,享年廿九。」
命文末尾的蝴蝶血印突然振翅,溅出的金粉在空中凝成张阿蛮的虚影。那是个怀抱婴孩的妇人,命线灰中透黑,分明是被人下了蚀文咒术。陆昭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抽搐,黑色符文顺着笔杆爬上命簿,将「咳血」二字蚀成了空洞。
“又想篡命?”
监命使的锁命针穿透他的左肩,针尖附着的咒毒瞬间冻结半身血脉。陆昭的朱笔脱手坠地,笔锋溅起的墨汁在玄冰玉案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那墨里掺了他的血。
“大人明鉴,是蚀文反噬……”
“反噬?”监命使的银瞳透过青铜面具俯视他,指尖勾起一缕紫色官运命线,“三个时辰前,你妹妹用蚀文虫喂养命格,现在轮到你了?”
陆昭的脊背瞬间绷紧。他清晰看见监命使的紫线丛中,浮着一缕熟悉的灰线——小竹的命格丝线正被金焰焚烧,只剩最后三寸残丝。
卯时的晨光照不穿天机殿的阴霾。
陆昭机械地抄写着第三百卷命簿,右眼的黑色符文已蔓延到颧骨。每写一字,命簿上的蝴蝶血印就振翅一次,溅出的金粉渗入皮肤,在血管里凝成细小的蚀文虫卵。这些虫卵正沿着经脉向心脏爬动,啃食着他所剩无几的命火。
“哥……”
小竹的呼唤突然在耳畔炸响。他猛地抬头,看见命簿上的张阿蛮虚影竟化作了妹妹的模样——灰蝶残翅般的命线悬在她头顶,蚀文蛛网已蔓延到瞳孔。
嗤!
朱笔突然自燃,青焰顺着命文烧向金册。在火舌触及「廿九」这个数字的瞬间,陆昭的右眼视野骤然分裂:一半是监命使刺来的锁命针,另一半却是家中墙面蠕动的蚀文涂鸦——那些用妹妹的血喂养的虫群,正在重组天机殿的命晷图腾。
“放肆!”
监命使的银瞳迸出金光,三百根锁魂针从虚空射出,将陆昭钉在玄冰玉柱上。针尖穿透的不仅是血肉,还有他试图催动的命火——青焰在经脉里爆开的剧痛,让他几乎咬碎后槽牙。
“你以为空白命格就能为所欲为?”监命使捏住他的下巴,指尖燃起焚命紫焰,“天机阁养着三千抄命人,随时能把你填进蚀文矿脉!”
陆昭的喉间涌上腥甜。在紫焰灼烧瞳孔的刹那,他看见监命使的官运命线末端,连接着一枚青铜命晷的虚影——晷针阴影扫过的位置,正对应着小竹命线上最后的三寸残丝。
辰时的蚀文虫潮吞没了半条朱雀街。
陆昭踉跄着撞进药坊暗室时,右眼的黑色符文已爬满半边脸。琉璃柜中的命火丹正在集体沸腾,丹液在瓶内凝成小竹痛苦的脸——这是无命叟留下的预警符,意味着妹妹的蚀文蛛网已侵入心脉。
“我要见老头。”他攥碎一枚命火丹,任由丹液腐蚀掌心,“你说过有办法暂缓蚀文扩散!”
药柜后的阴影突然蠕动,无命叟的灰袍如蚀文虫群般聚合成形。老头腐烂的右手握着青铜罗盘,盘面镶嵌的命晷碎片正与小竹房中的虫群共振:“母体的标记加速了,你妹妹现在是人形晷针。”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透过黑色符文,他看见小竹正蜷缩在家中的蚀文蛛网中央,皮肤下凸起的脉络组成命晷刻度,而她的脊椎骨——赫然化作了晷针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