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内部空间足够开阔的库里南里,江尹一抵靠着车窗最后看了一眼时间,将手机恢复出厂设置后关机。
他料想到傅乘光会拿阮贤威胁他,却没想到傅乘光会直接将阮贤一起带过来——他以为在和傅乘光了结之后才会再见到阮贤。
阮贤之前就已经够抵触他了,在再一次受自己牵连发生这样的事,只会更想要逃避自己,摆脱自己。所以等到事情了结后的那一面,也是江尹一在心中划出的两人的最后一面了。
身旁传来阮贤有点喘不过气似的呼吸声,江尹一看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
他是真真切切的爱过这个人,哪怕已经放下了绝大部分的感情,也仍有一小部分的情感被他牵动,“……阿姨还好吗?车祸受伤的严重吗?”刚才他从傅乘光那里才得知阮贤的妈出车祸的事,他知道阮贤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心生郁结。
喘着气的阮贤将被他覆住的手抽了回来。
“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对你一直心怀愧疚。”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
阮贤低着头,眼睛大睁着,泪膜覆在他的眼球表面,却哪怕盈湿他的下眼睫也没有凝结成泪的掉下来。
太可笑了,他好像成了高塔上的公主,只能等待江尹一一次次披越荆棘的来救他。现在他果然再一次的来了,而自己除了继续正视了自己的无能和懦弱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江尹一,我不需要你拯救。”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话说出来的阮贤,仍旧低着头没有去正视江尹一——他知道自己此刻眼中情绪汹涌跌宕,那些在江尹一离开武汉后,自己一遍遍按着从前的记忆,四处寻找他去过的地方,认识的人,打听他的消息时而破土成长的感情,他十分害怕在此刻这么一个糟糕的,被另一个人需要他的爱来困死的江尹一的时机被江尹一所看见。
感情是一种极端复杂的东西,江尹一难以触及他这句话之下的纤细情感,他把这当成了再一次的拒绝,将碰过阮贤,却被他挣开的手收回,“……没必要给我冠上拯救这么高尚的词,你现在遇到的一切,本来就都是我带来的。”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怪落寞的,“让你的生活恢复原状,是我应该做的弥补。”
之前他不明白阮贤为什么想要摆脱自己,一次一次努力的想要抓住对方,现在在发生的这么多事后,在把生活在平静世界里的阮贤,拖进对自己而言是声色场,对他而言却是动荡不安的沼泽地之后,他意识到阮贤很早之前就明白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摆脱自己,就是摆脱未知的危险,这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而他却在晚了那么久之后才醒悟过来。
“你说的弥补,就是再付出一次自己吗?”阮贤撑在座椅上的手臂,难以遏制的颤抖起来,“我已经被愧疚折磨的够痛苦的了,你知不知道比起欠一大笔钱,我更不想承受这种愧疚!”
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他不止一次的后悔那天晚上的事。早知道会那样,他就呆在那个房间里不做任何反抗了。退学之后去工作还债,哪怕是去会所里当鸭子,男妓,是他做这些,也比是江尹一痛苦的在他面前受到同性践踏他自尊的轮番蹂躏要好。
江尹一和他一样,同陷在感情的泥淖里。只不过阮贤陷在失悔和自厌中,江尹一则陷在永远被回避的无果单恋中。
阮贤的这句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就是宁肯欠钱,也不想与他产生交集。
或许是去上海的这一年,真的让他那极端的感情冷静下来了吧,这么一句在之前会让他失控的去质问阮贤的话,他现在也只是沉默的听着,目光只在眼睫下垂时才黯然了一瞬。
“我不会付出自己,你也没必要再感到愧疚。”眼睛实在涩痛的厉害,江尹一抬手挡了一下双眼,他语气平静到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你把这一切从头到尾当成我的咎由自取吧。”因为傅乘光的种种手段,在刚才就担心阮贤手机被监听而没对他透露自己跟傅乘光走是协助吴部长实施调查,是为了两人之后都能彻底摆脱傅乘光而非只是看到他脑子一热的江尹一,现在上了傅乘光的车就更不能透露了。
如果将调查到的‘证据’引到傅乘光身上的过程足够顺利,最快今晚就会出结果。
只在眼前停顿了几秒的手掌从脸上放下来,江尹一眼中最后的那丝黯然也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