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一场雨,地上的青砖被洗的发亮。
老榆木的茶桌,叫人抬了出来,敞敞亮亮的放在湖边儿。湖里几条锦鲤,摇摇曳曳的游。
两个上了年纪,穿着针织开衫的太太坐在桌前赏景——外面看,或许就是上海两个保养的不错的太太,但这里不是外面,是好多想攀关系都没有门路,进不来的雍景会。随便手腕上戴的,就是冰种飘花手镯,胸前挂的,就是满绿的青玉兰花吊坠。哪一样都是收藏级的物件。
两个太太坐在湖边聊着天,蛮惬意。
江尹一站在旁边,守着把还没打开的庭院伞。如果下雨,他就要负责把伞打开——他长相蛮好看,用上海话讲,叫小伙子老赛格,男客或许注意不到,但女客都挺喜欢他,一来二去,这种活儿多交给他做。
江尹一也习惯了。
但——
“哦哟,男孩子说开窍就开窍了。”
“我家那个,随他爸。傻的很。”戴兰花吊坠的夫人,叹了口气,“好几家跟我们说,让他们姑娘跟我家的聊一聊,培养感情,我都不晓得怎么开口。你晓得伐,十八岁啦,还天天想的是赛车。长不大了。”
背着手的江尹一,嘴唇忍不住往上翘了一下。
其实也没那么好笑。
他觉得好笑,是从对方的聊天内容,意识到她是权律的妈妈开始。
两个外面端庄万方的夫人,私下里谈起自己的孩子,也跟所有的母亲一样。又是操心,又是忧愁的。
起了风,一点凉意落在脸上,江尹一静静感知一会,发现不是下雨,只是出来的一滴水,就又慢慢放松下来,
估计是闷的慌,湖里的锦鲤时不时扑腾一下水面,发出‘腾’的一声。
就在江尹一的视线,斜视了一下水面后,一阵风感,让江尹一若有所觉的在收回目光的同时抬起头来——一个男人,从拱门走进来,身后都是朱红的叶子,他穿了件立领的法式长袖白衬衣,棕色的高腰裤,他身边还有几个人,但很奇怪,一眼望过去,下意识的会先注意到他。
这种人,江尹一也见过。气场足够强的话,确实可以盖过身边其他的人。就像当初的傅乘光。
一样的感觉。
他们走进来后,本来是沿长廊过去的,只走了一半,为首的那个男的,注意到了湖边坐着聊天的两个夫人,含笑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轻巧的走过来了。
“权夫人。”
“小屈啊。”
“我看到是您,过来打个招呼。”男人带着些微笑意,颔了下首,“那就不打扰您了。”
权夫人也注意到长廊下等他的那些人,露出笑意,点了下头。
在他走开后,守在伞边的江尹一,又咀嚼了一遍权夫人对他的称呼。
小屈?屈戚邵戴四家里的屈家?也是沈雯说的,在上海最不得了的屈家?
已经走到长廊下的小屈,就听一人拍肩道,“哎!哎!你看什么啊?走了啊。”
被拍肩的是戴鑫。在外面,他是风光无限的‘戴公子’,但在这个圈子,他也就是个被人吆五喝六的小角色。还是沾家里的光,他才能跟着来这玩儿。
“看到个人,有点眼熟。”戴鑫陪着笑。
“权夫人,谁不眼熟?”
“不是权夫人。”戴鑫分辩,也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口气。
小屈因得身后的声音,又侧首看了一眼,刚刚他只注意了权夫人,权夫人身边的,他没见过,也不便打招呼。
这一眼望过去,他将湖边的三个人都看了个大概。其中一个,就是站在庭院伞旁边,穿着雍景会员工制服的人。
他的目光在檐下,如被微风吹动的柳条一样,一晃而过。
直到一道极利的目光,斩削而来。已经将目光收回了八分的小屈,这一回在迎上那道目光的同时,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