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蚀文菌丝在废墟上疯长,将断壁残垣编织成扭曲的舞池。陆昭的右眼被菌丝黏液糊住,血色视野中,那些发光的菌丝正随着某种古老韵律起伏,像千万条悬空的命格丝线。叶青璃的脊椎晷针刺入地面,针尖挑起的不是血珠,而是粘稠的琥珀色菌毯——菌毯表面浮动着面具的轮廓,每张面具的眼窝处都嵌着微型命晷。
"戴上面具,才能看见真相。"
无命叟的声音从菌丝穹顶传来。老头腐烂的右手垂下一张青铜面具,面具内侧蠕动的蚀文虫卵正分泌腐蚀性黏液。陆昭的指尖刚触及面具边缘,就看见菌毯突然翻涌,露出下方被吞噬的巡命使尸体——那些尸体的面部皮肤被完整剥下,制成新的舞会面具。
叶青璃的剑锋扫开扑来的菌丝触手,素白襦裙早已被腐蚀成缕状。她的琥珀色左眼艰难聚焦,右眼却倒映着舞池中央的命晷图腾——那是用三百名抄命人脊椎拼成的蚀文罗盘,指针正是无命叟那截腐烂的右臂。
"他要重启命格熔炉。"她咬破舌尖,金丝血珠在空中凝成逆命符,"面具是命格转换器。"
符咒燃烧的刹那,整座舞池突然旋转。陆昭被迫戴上的青铜面具骤然收紧,蚀文虫卵顺着鼻腔钻入血管,在空白命格烙印上刻出赌桌纹路。血色视野中,他看见所有戴面具的"舞者"头顶都延伸出灰线,线头系着赌桌中央的命晷骰子——骰子六个面分别刻着「生、死、贵、贱、夭、寿」。
"第一局,赌命火纯度。"
无命叟的独眼在骰子上方浮现。老头腐烂的右手打了个响指,叶青璃的晷针不受控制地刺向陆昭后心。菌丝舞池的地面裂开缝隙,露出下方沸腾的命格熔炉,炉中翻滚的正是三日前焚城时的命火余烬!
陆昭的朱笔蘸着心头血刺入赌桌。青焰触及骰子的瞬间,"夭"字面突然活化,浮现出小竹七岁时的面容——正是她被植入蚀文种子的场景。菌丝面具突然暴长,将他整张脸包裹成茧蛹状,蚀文虫卵在皮下疯狂增殖。
"哥……骰子里有东西……"
小竹的呓语穿透菌丝屏障。陆昭的右眼渗出黑血,在血色浸染的视野里,他看见赌桌竟是由《蚀命残卷》的书页拼成。骰子每个面的刻痕深处,都蜷缩着一名蚀文新娘的虚影——那些新娘的盖头下,全是被菌丝改造的叶青璃的脸!
无命叟的狂笑震落菌丝穹顶的黏液:"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教叶丫头逆命符?"
赌桌突然塌陷。陆昭坠入命火熔炉的刹那,空白命格应激暴走,吞噬的余烬能量在空中凝成青铜手臂。他抓住叶青璃的晷针强行扭转方向,针尖挑起的菌丝穿透骰子"寿"字面——三百道命火突然倒灌,将舞池染成青紫色。
卯时的菌丝晨光刺入赌场时,第二局已然开始。
叶青璃的素手按在"贵"字骰面,琥珀色瞳孔渗出黑血。她的脊椎晷针正将菌丝改造成命格管道,把舞池中所有"贵"命格者的魂魄抽向熔炉。陆昭的面具突然炸裂,露出的右脸爬满青铜色命晷刻痕——那是吞噬过量命火的副作用。
"停手!他们在置换命格!"
小竹的尖叫从熔炉深处传来。陆昭的朱笔横扫,蘸着熔岩般的命火在虚空写「断」字咒。咒文成型的瞬间,所有灰线突然绷直,戴着"贱"字面具的舞者集体爆体,他们的命格残渣顺着菌丝管道注入叶青璃体内!
无命叟的腐烂右手突然插入赌桌。老头捏碎三枚骰子,迸发的命火将陆昭的「断」字咒烧成青烟:"这才是真正的蚀文生态——弱肉强食,命格重组。"
菌丝舞池的地面突然软化。陆昭的靴底陷入黏液,血色视野中浮现骇人真相:整座舞池竟是母体的口腔!那些发光的菌丝是味蕾,赌桌是舌头,而骰子则是咀嚼命格的牙齿。戴面具的舞者们,不过是等待被消化的饲料。
叶青璃的剑锋突然调转,刺入自己的心口。金丝血雾喷溅在菌丝穹顶,暂时腐蚀出逃生通道:"带小竹走……我的命核要爆了……"
她的尾音被母体的吞咽声吞没。陆昭的空白命格疯狂震颤,吞噬的命火在体内形成逆时针漩涡。当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他看见无命叟的腐烂躯壳正在蜕皮——老头皮下爬出的,竟是天机阁失踪三十年的前代监命使!
申时的蚀文暴雨冲刷着舞池残骸。
陆昭跪在菌丝灰烬中,怀中抱着昏迷的小竹。她的腕脉晷针缩短到指尖大小,但脖颈上的虫蛹裂开了青铜色缝隙——蛹内蜷缩的蚀文幼虫额头上,赫然刻着无命叟的命晷刻痕。
叶青璃的半截晷针插在废墟上,针尖挑着半张青铜面具。面具内侧的蚀文虫卵仍在蠕动,拼出最后的预言诗:
「逆命新娘舞终曲,蚀文假面覆苍穹」
远处传来锁魂铃的新频率,比以往急促百倍。陆昭的右眼渗出星沙,在血色视野尽头,他看见重组的菌丝正爬上九寰界残月——那是母体为下一次舞会搭建的新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