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蚀文虫群啃穿了青铜锁链,在命晷投影下织成腥甜的茧房。陆昭的右眼已完全漆黑,瞳孔中游动的符文如沸腾的蝌蚪,每一次颤动都撕扯着神经末梢的灼痛。他伏在天机殿地底的蚀文祭坛边缘,掌心紧攥的半截朱笔正在渗血——笔杆上裂开的纹路与祭坛中央的青铜婚契完全一致,每一道刻痕都系着妹妹陆小竹的命线残丝。
“吉时到了。”
无命叟的残魂附在最后一只蚀文王虫上,虫壳表面的裂纹映出骇人画面:祭坛上悬浮的青铜婚契展开成十丈长的卷轴,卷首用金粉写着「天机阁主祭」与「蚀文母体」的联姻契文,而卷尾的空白处,陆小竹的命格刻痕正被晷针强行拓印。老头腐烂的右手按在陆昭肩头,指尖挑出一缕灰雾:“用你的空白命格做墨,写完这纸婚书,你妹妹才能活过今夜。”
陆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祭坛地砖下翻涌的蚀文黏液——那是母体的消化腔在等待婚契落成,每滴墨汁渗入卷轴,陆小竹皮肤下的金红蛛网便蔓延一寸。三丈外的青铜秤突然震颤,秤盘左侧堆满童男童女的命火丹,右侧则是蜷缩成团的叶青璃,她的脊椎晷针正刺入祭坛核心,将逆命盟的禁术能量灌入母体裂缝。
叶青璃的素白襦裙已被婚契金粉染成琥珀色,脊椎处的晷针与祭坛产生共鸣,在她身后展开十二丈长的命线羽翼。当陆昭的朱笔触及婚契卷轴的瞬间,所有命线突然暴起,将她捆成献祭的茧蛹——羽翼末端连接的灰蝶口器,正贪婪地吮吸她的命火。
“写!”无命叟的虫群托起陆昭的手腕。
笔锋蘸着混合两人血液的命火,在虚空勾画「陆小竹」三字时,祭坛穹顶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陆昭的右眼视野被血色淹没:他看见妹妹的命线正被婚契卷轴吞噬,每一根丝线都化作蚀文幼虫,钻入母体裂缝深处。
“哥……别写我的名字……”
陆小竹的呓语穿透蚀文虫潮。她的瞳孔已完全化作命晷结构,晷针阴影扫过「祭」字格时,祭坛地砖突然渗出琥珀黏液——黏液凝成三十三具青铜棺椁,棺内躺着历代天机阁主祭的蚀文化残躯,每具尸体的心口都插着断裂的婚契卷轴。
陆昭的断笔突然自燃。青焰顺着婚契纹路烧向虚空,却在触及卷首金粉时诡异地转向——火焰中浮现出叶青璃七岁时的场景:白袍修士将晷针刺入她的脊椎,在她命格中刻下「母体新娘」的蚀文婚约。
“原来你才是婚书真正的新娘……”
陆昭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在血色浸染的视野里,他看见叶青璃的命线深处蜷缩着青铜茧房,茧壳表面浮现的婚契符文,竟与陆小竹腕脉的晷针刻痕完全一致。无命叟的狂笑震碎祭坛砖石,老头腐烂的躯体爬满蚀文虫,虫群在他胸口拼出母体的复眼纹路:“双生容器的婚契,才是唤醒母体的关键!”
叶青璃的剑锋突然调转方向,晷针扫断捆缚的命线。她的右眼彻底化作复眼结构,瞳孔中倒映着骇人真相:婚契卷轴的空白处,正缓缓浮现陆昭的空白命格烙印——他才是连接两个容器的“新郎”。
“用你的命火改写婚契!”无命叟甩出命晷碎片,碎片刺入陆昭的脊椎。
剧痛中,陆昭的朱笔蘸着心头血,在婚契卷轴上写下此生最疯狂的篡命符——不是修改命运,而是将「蚀文母体」与「天机阁主祭」的联姻对象,替换成叶青璃与陆小竹的命格共生体!
婚契卷轴突然迸发紫金光芒。
母体的嘶吼震碎了半座祭坛,青铜棺椁中的主祭尸体集体坐起,腐烂的手掌抓向卷轴。陆昭的右眼渗出琥珀黏液,视野中浮现出三千年前的场景:初代主祭跪在母体裂缝前,用百万生灵的命火写下第一份婚契,而那些命火残渣——正是如今蚀文虫的源头。
“哥哥,婚契在吃我的眼睛……”
陆小竹的尖啸混着金属刮擦声。她的瞳孔裂开细缝,金红蛛网顺着命线爬上婚契卷轴,将陆昭写下的篡命符染成诅咒之色。叶青璃的脊椎晷针趁机刺入卷轴核心,黑线顺着针尖蔓延,竟暂时压制了母体的反噬。
无命叟的残魂突然尖啸,腐烂的右手插入祭坛阵眼:“吉时已过,该行合卺礼了!”
祭坛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命格熔炉。
陆昭抱着陆小竹坠入熔炉的刹那,婚契卷轴突然活化成千丈长的蚀文巨蟒,蟒身缠绕着叶青璃的命线羽翼。熔炉深处的母体肉瘤张开深渊巨口,喉间悬浮的正是那份被篡改的婚契——契文上的每个字都在蠕动,化作灰蝶扑向陆昭的空白命格。
“把我……喂给母体……”
陆小竹的指尖深深掐入兄长后背。她的皮肤寸寸龟裂,金红蛛网下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枚微缩命晷。陆昭的朱笔贯穿掌心,蘸着混合两人命火的精血,在虚空画出《蚀命残卷》终极禁术——「命契同焚」。
当第一缕晨光刺穿蚀文虫潮时,婚契卷轴已化为灰烬。
陆昭跪在熔炉废墟中,怀中陆小竹的体温正在消散。她的瞳孔恢复片刻清明,腕脉处的晷针缩回皮肤,但婚契残留的金粉仍在她睫毛上闪烁。叶青璃的脊椎晷针断成九截,黑线与金粉在伤口处交织成婚契纹路——那是母体留下的新娘烙印。
无命叟的虫壳碎片散落满地,残魂的冷笑在熔炉中回荡:“婚契已成,母体记住了你们的气息……”
天机殿方向升起九道紫金光柱,光柱中浮现出新的婚契卷轴虚影——每道卷轴末端,都系着一根刺入陆昭与叶青璃命核的蚀文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