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被蚀文虫啃噬成碎屑,坠在抄命坊的青砖上发出细密的爆裂声。陆昭的脊背紧贴着冰凉的玄铁炉壁,右臂皮肤下的蚀文脉络正随着呼吸明灭——那些本该是蜿蜒的黑色蛛网,此刻竟扭曲成诡异的诗行,每一道纹路都泛着金红色的血光。
"哥……你的血在唱歌……"
小竹的呓语穿透暗室厚重的铁门。陆昭猛然回头,炼药池中沸腾的琥珀色黏液突然暴起,在空中凝成妹妹的虚影——女孩蜷缩在蚀文蛛网中央,腕脉处抽出的晷针穿透虚空,针尖挑着的竟是监命使被腐蚀的半颗银瞳!
陆昭的指尖抚过右臂凸起的蚀文诗行。那些用命火残渣书写的古老咒诀,正顺着血脉向心脏攀爬,每爬一寸就在骨髓里刻下钻心的韵律。三天前强行催动「双生借命咒」的反噬仍在体内肆虐,每一根血管都像被蚀文虫啃食般刺痛。他刻意避开监命使的巡视路线,指尖摩挲着命簿边缘的焦痕——那是叶青璃被改写的命轨残留的灼痕,此刻正渗出琥珀色黏液,在青玉案上凝成蝴蝶翅膀的纹路。
"抄命人陆昭,今日命簿一百五十卷。"
监命使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银瞳在青铜面具下泛着冷光。陆昭的脊背微微绷紧,他能感觉到对方官运紫线中缠绕的灰气更浓了——那是小竹被母体标记后逸散的命格残丝,正通过某种诡异的链接反哺给天机阁高层。
笔尖触及命簿的刹那,右眼的血色视野骤然撕裂。
原本工整的金色小篆突然扭曲成灰蝶形状,命文末尾的血印振翅欲飞,翅缘的青铜刻痕与天机殿檐角的命晷完全一致。陆昭的朱笔不受控制地颤抖,墨汁在「夭折」二字上晕开漩涡,漩涡深处竟浮现出叶青璃坠崖时的场景——她的脊椎晷针贯穿岩壁,针尖挑起的不是碎石,而是密密麻麻的灰蝶虫卵!
"哥,血印在呼吸……"
小竹的呓语穿透蚀文虫群的嗡鸣。陆昭猛然抬头,抄经阁的琉璃窗上爬满灰蝶,每只蝶翼都印着叶青璃的侧脸。监命使的锁命针破空而至,却在穿透他太阳穴的瞬间诡异地熔化成铁水——无命叟的蚀文虫群从地缝涌出,啃食了针上的咒文。
"老头,你疯了?"陆昭压低声线,指尖捏碎一枚命火丹。
药柜后的阴影如沸水般翻腾,无命叟的灰袍裹着腐臭钻出地面:"蝴蝶血印是母体的味蕾,你每改一次命簿,就等于往它嘴里塞一块肉。"
老头腐烂的右手摊开,掌心躺着半只被撕碎的灰蝶。蝶腹处嵌着微型命晷,晷针阴影正指向陆昭右眼的蚀文核心。
辰时的蚀文虫潮吞没了半座藏书楼。
陆昭踹开药坊暗室的门时,右脸已爬满黑色脉纹。琉璃柜中的命火丹集体爆裂,丹液在虚空交织成两幅画面:左侧是叶青璃在蚀文茧房内沉睡,脊椎晷针正吸收灰蝶能量;右侧则是小竹蜷缩在家中的蚀文蛛网里,腕脉处的晷针已生长到肘关节。
"我要斩断血印的链接。"他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空白命格烙印,"用这个做诱饵,把母体的注意力引过来。"
无命叟的独眼眯成缝隙:"血印连着三千夭折命簿,你动一个,其他两千九百九十九个将死之人的命火会同时反噬。"
暗室突然寂静。
陆昭的右眼视野再次分裂:左半侧是无数灰蝶从命簿血印中涌出,汇聚成贯穿天机殿的灰线洪流;右半侧则是小竹的命线残丝,正被灰蝶口器般的晷针寸寸绞碎。他忽然抓起案上的《蚀命残卷》,撕下记载「血印解构术」的页面塞入口中——纸页上的蚀文如活虫般钻入喉管,在血管里拼出禁忌的命轨图谱。
"你比母体还像怪物。"无命叟嗤笑一声,甩出三枚蚀文王虫。
虫壳爆开的黑雾中,陆昭的右眼彻底化作漆黑。他看见自己空白命格的烙印正在增殖,形成反向吞噬灰蝶的漩涡。当第一只血印灰蝶被拽入漩涡时,天机殿深处传来青铜命晷的哀鸣,晷针阴影如受创的蛇般疯狂扭动。
巳时的焚命炉喷出带蝶翼的灰烬。
叶青璃苏醒时,正看见陆昭的朱笔贯穿自己的虚影。
她悬浮在蚀文虫群构筑的祭坛中央,素白襦裙上爬满灰蝶幼虫。昨夜被强行续接的命线正在黑化,脊椎处的晷针不受控制地刺入祭坛底部——那里埋着三百卷带有蝴蝶血印的夭折命簿,每卷都连着一名将死之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