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蚀文虫群啃噬着月光，在天机殿废墟上织出细密的青铜色光网。叶青璃的脊背紧贴着蚀文矿脉的裂隙，右眼瞳孔中的琥珀色纹路正与矿髓深处沸腾的母体黏液共振。三天前强行切断命晷链接的反噬仍在灼烧经脉，她能清晰感觉到，脊椎处的晷针已与矿脉中的蚀文王虫融为一体——每一次呼吸，都有成千上万的虫卵顺着血液爬向心脏。
“青璃姐姐……你的眼睛……”
陆小竹的呓语裹着金属刮擦声，穿透矿洞阴冷的湿气。叶青璃猛然回头，少女枯黄的发丝间渗出细密的金红色血珠，那些血珠沿着蚀文蛛网的纹路流淌，竟在空中拼出天机殿檐角的命晷虚影。晷针阴影扫过“祭”字格的刹那，叶青璃的右眼突然爆出琉璃色冷光——瞳孔深处浮现的，正是母体在三十三重天外睁开的复眼！
矿洞穹顶坠下蚀文虫雨。
叶青璃的素白襦裙无风自动，脊椎处抽出的晷针突然暴涨三寸，针尖刺入岩壁的瞬间，整条矿脉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她能看见——不，是母体强迫她看见——矿髓深处沸腾的黏液里，无数抄命人的魂魄正被蚀文虫卵蛀成蜂窝状，他们的命格残渣顺着晷针阴影汇入母体核心。
“别看！”
陆昭的朱笔燃起青焰，笔锋绞碎扑面而来的虫潮。他的右臂爬满青铜色蚀文，皮肤下凸起的脉络与小竹腕脉处的蛛网同步震颤：“母体在通过矿脉共鸣，你的琉璃瞳是它新开的窗口！”
叶青璃的冷笑淹没在虫群振翅声中。琉璃色的右眼视野突然撕裂，她看见陆昭空白命格深处蜷缩着初代逆命者的残影，而小竹心口跳动的金红色蛛网里，竟埋着半枚青铜秤的虚影——那是二十年前交易寿数的禁器，此刻正通过血脉链接吞噬陆昭的命火。
嗤啦！
晷针突然调转方向，刺入陆昭的蚀文脉络。叶青璃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母体的意识顺着针尖涌入：“容器……你本该是我的新娘……”
“滚出去！”陆昭的朱笔蘸着心头血，在虚空画出逆命符。符火触及琉璃瞳的瞬间，叶青璃的右眼突然淌下琥珀色黏液——那些黏液落地即化作蚀文王虫，振翅扑向矿脉深处的母体核心！
卯时的晨雾裹着血腥味渗入矿脉裂隙。
叶青璃跪在沸腾的蚀文黏液池边，琉璃瞳中的母体复眼正缓缓闭合。陆昭的朱笔悬在她眉心三寸处，笔尖滴落的金红色血珠与黏液中的虫卵激烈厮杀。她能感觉到，每一颗被血珠腐蚀的虫卵，都在母体意识中刻下一道裂痕。
“哥……青璃姐姐的瞳孔在蜕壳……”
小竹的惊呼让叶青璃骤然清醒。矿洞顶部的钟乳石突然集体爆裂，坠落的碎石在琉璃瞳视野中化作漫天命格丝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一枚夭折者的乳牙，而那些牙齿表面浮动的蚀文，竟与小竹咳出的金丝血迹完全一致！
无命叟的灰袍从地缝钻出，腐烂的右手捏碎三颗乳牙：“母体在通过命格残渣定位，你的琉璃瞳是它最好的坐标！”
仿佛印证这句话，叶青璃的脊椎晷针突然暴走。针尖挑起的不是黏液，而是三百名抄命人的记忆碎片——她看见自己七岁那年被植入晷针的场景，看见天机阁主祭用青铜秤称量她的魂魄，秤盘另一端堆着的竟是陆昭被剥离的空白命格！
“原来如此……”叶青璃的琉璃瞳迸出裂痕，“我们三个……都是母体的拼图……”
辰时的蚀文暴雨腐蚀着矿洞岩壁。
陆昭的朱笔折断在黏液池中，笔杆裂开的瞬间，他看见叶青璃的琉璃瞳彻底化作两面命晷。左眼晷针逆时针旋转，右眼晷针正时针切割，两道阴影交汇处，矿脉深处的母体核心显露出真容——那是由无数命晷碎片拼成的青铜巨树，每根枝桠都挂着天机阁炼化的运丹！
“屏息！”
无命叟的断喝在神识中炸响。老头腐烂的左手插入黏液池，扯出一截正在结茧的蚀文王虫。虫茧裂开的刹那，叶青璃的晷针不受控制地刺入小竹腕脉，金红色蛛网顺着针尖疯狂蔓延！
“母体要的是命格共鸣！”陆昭的空白命格突然暴走，青焰顺着血脉链接烧向琉璃瞳，“叶青璃，斩断视觉链接！”
剧痛让叶青璃的琉璃瞳渗出黑血。在母体意识被暂时逼退的间隙，她反手将晷针钉入自己的锁骨——琥珀色黏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蚀命残卷》的禁忌篇章。那些用母体黏液书写的命文，竟开始反向侵蚀青铜巨树的根系！
巳时的锁魂铃震碎二十三盏青铜灯。
当最后一道母体意识被逼出瞳孔时，叶青璃的右眼已彻底化作琉璃色的命晷。晷针阴影扫过矿脉裂隙的瞬间，整座天机殿废墟剧烈震颤，檐角的命晷投影竟开始逆向旋转！
“你的眼睛……”陆昭的指尖抚过她冰凉的瞳孔，“成了逆命晷？”
叶青璃扯下素白襦裙的残片，蘸着黏液在岩壁刻出星图：“母体在我眼里留了后门，但现在——”刻痕突然迸发紫光，星图中浮现出九座命格熔炉的坐标，“这是它的粮仓。”
小竹突然剧烈咳嗽，腕脉处的蛛网蔓延到脖颈。她咳出的金丝血块在空中拼成青铜秤虚影，秤盘两端赫然悬着叶青璃的琉璃瞳与陆昭的空白命格！
“原来我们真是祭品……”她笑得凄然，“哥，你的空白命格是秤杆，青璃姐姐的眼睛是砝码……”
午时的日轮被蚀文虫群啃噬出缺口。
叶青璃站在崩塌的矿脉中央，琉璃瞳中的晷针阴影穿透九重云霄。在她脚下，母体核心的青铜巨树正在枯萎，无数蚀文王虫的尸体如黑雪纷落。陆昭的空白命格裹着小竹的金丝蛛网，在废墟上空形成吞噬漩涡。
“母体不会罢休。”无命叟的灰袍爬满新生蚀文虫，“你的琉璃瞳既然能反向定位，它下次会直接降临。”
叶青璃的晷针突然刺入虚空，在苍穹撕开裂缝：“那就让它来。”裂缝中浮现的，是三十三重天机殿的命格熔炉，以及熔炉中央那枚由初代逆命者头骨炼制的核心晷盘，“在我成为真正的命晷前——”
她的素手抚过琉璃瞳，瞳孔深处倒映出陆昭燃烧命火的身影。
“——先烧了这些吃人的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