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蚀文虫群啃噬着天机殿的琉璃瓦,在檐角青铜命晷上蚀出蜂窝状的刻痕。陆昭的脊背紧贴蚀文矿洞的湿冷岩壁,右眼瞳孔中的血色纹路正与怀中枯叶共振。三天前在青铜秤上付出的二十年寿数,此刻化作皮肤下蠕动的金红色蚀文,正顺着血脉向心脏攀爬。
“哥……尸体在唱歌……”
小竹的呓语突然穿透黑暗。陆昭猛然回头,矿洞深处漂浮着七盏幽蓝锁魂灯,灯光映出石壁上扭曲的阴影——本该悬挂矿镐的岩钉上,赫然钉着三具巡命使的尸骸。他们的银瞳被蚀文虫蛀成空洞,官袍下摆爬满青铜色菌丝,每条菌丝末端都蜷缩着灰蝶幼虫。
陆昭的指尖抚过岩壁渗出的琥珀色黏液。黏液突然暴起,化作蚀文虫群扑向他的右眼。在虫群触及瞳孔的刹那,怀中枯叶自燃,青焰中浮现出无命叟腐烂的半张脸:“蠢货,这些尸体是母体的报警器!”
矿洞突然震颤,尸骸的胸腔裂开蛛网状缝隙。陆昭的右眼视野被血色浸染,看见每具尸体内部都蜷缩着青铜命晷的虚影——晷针阴影扫过“祭”字格的瞬间,所有灰蝶幼虫同时振翅,翅翼上的血印竟与叶青璃咳出的金丝完全一致。
“沙……沙……”
诡异的抓挠声从尸体喉管传出。陆昭的朱笔蘸着腕血画遁形符,却在符咒成型的瞬间被菌丝缠住笔杆。菌丝顺着笔锋反向侵蚀,在他手背刻出“莫看”的蚀文咒印。更可怕的是咒印深处传来的咀嚼声,那是母体在啃食他付出的二十年寿数!
“用尸油!”无命叟的传音在耳畔炸响。
陆昭捏碎怀中的命火丹,丹液腐蚀岩壁滴落尸骸。腐臭的油脂与蚀文虫群接触的刹那,整座矿洞突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尸体表面的菌丝疯狂扭动,竟在空中拼出天机殿药坊的虚影。虚影中,监命使正将蚀文虫卵碾碎成汁,喂给昏迷的巡命使!
丑时的阴风卷着锁魂铃碎片刺入矿洞。
陆昭的右眼渗出黑血,血色视野穿透尸骸的颅骨。在颅腔深处,他看见被菌丝包裹的脑髓正缓缓跳动,每跳一次就释放出大量灰蝶幼虫。这些幼虫的尾刺带着青铜色黏液,正顺着矿脉裂隙飞向天机殿方向。
“是母体的传信兵。”无命叟的灰袍从地缝钻出,老头腐烂的右手甩出蚀文王虫,“幼虫携带的黏液能腐蚀命格库的封印。”
陆昭的朱笔突然自燃。青焰顺着菌丝烧向虚空,却在触及灰蝶幼虫时被反噬——那些幼虫爆开的体液竟在空中凝成微型命晷,晷针阴影直指他的眉心!在生死关头,他猛然想起青铜秤交易时的细节:监命使的银瞳深处,也曾浮现同样的命晷投影。
嗤啦!
尸骸的腹腔突然撕裂,钻出蟒蛇状的蚀文触须。触须表面密布夭折者的面孔,每张脸都在发出“饿”的呻吟。陆昭被迫催动空白命格,皮肤下的金红色蚀文如活蛇暴起,在空中交织成逆命符咒。符火焚烧触须的瞬间,矿洞深处传来母体的怒吼,震落无数蚀文虫卵。
寅时的蚀文暴雨腐蚀着尸骸的官袍。
陆昭跪在虫卵堆中,右臂爬满黑色脉纹。无命叟的腐烂指尖插入尸骸心脏,掏出一团跳动的青铜核心——那竟是被腐蚀的巡命使命格,表面浮动的刻痕与小竹腕脉的晷针完全一致。
“母体在批量制造晷针容器。”老头独眼迸出精光,“这些尸体都是未完工的命晷载体。”
仿佛印证这句话,剩余两具尸骸突然抽搐。他们的脊椎刺破官袍,生长出三寸长的青铜晷针,针尖挑着的正是陆昭付出的二十年寿数光球!光球表面爬满蚀文幼虫,正通过晷针向尸骸输送母体黏液。
“哥……别碰光球……”
小竹的警告迟了半拍。陆昭的指尖已触及光球表面,二十年寿数携带的记忆洪流瞬间涌入——他看见自己跪在青铜秤前的画面被篡改,监命使的银瞳深处藏着母体复眼;看见无命叟的灰袍下摆渗出琥珀色黏液,老头腐烂的右手早被母体同化!
卯时的晨雾裹着尸臭漫过矿洞。
当最后一具尸骸化为脓水时,陆昭的空白命格已吞噬七成青铜核心。无命叟的灰袍爬满蚀文虫,老头正用晷针挑出他血管中的幼虫:“母体在你身上留了标记,这些尸体只是开胃菜。”
矿洞突然剧烈震颤,岩壁裂缝中伸出无数青铜手臂。手臂表面刻满《蚀命残卷》的禁忌符文,掌心睁开的复眼正与小竹腕脉的晷针共鸣。陆昭的朱笔蘸着尸油在虚空画符,燃烧的符火中浮现骇人真相:所有巡命使在入职时就被植入蚀文虫卵,他们的死亡本就是母体培育晷针的计划!
“快走!”无命叟拽着他坠入地缝。
在黏液淹没头顶的瞬间,陆昭看见尸骸残留的官袍碎片拼成地图——那些被幼虫腐蚀的命格库位置,正与天机殿檐角的命晷投影完美重合。小竹的呓语在耳畔回响,他忽然明白,这场尸体盛宴不过是母体盛宴前的餐前祷告。
辰时的日轮被蚀文虫群啃噬出缺口。
陆昭站在逆命盟密室中,皮肤下的金红蚀文已蔓延至脖颈。无命叟的腐烂右手按在青铜核心上,核心表面浮现三十三处命格库坐标。叶青璃的虚影突然在墙面的蚀文涂鸦中显现,她的脊椎晷针贯穿三具傀儡尸骸,琥珀色瞳孔里淌着黑色血泪。
“母体要的不是命格库……”她的声音夹杂金属摩擦声,“而是被封印的初代逆命者残躯。”
陆昭的右眼突然爆出血光。在血色浸染的视野里,他看见每具巡命使尸体内部都藏着一枚命晷碎片,碎片拼合后浮现的,正是初代逆命者被青铜秤贯穿心脏的画面。而秤盘另一端放着的砝码,赫然是陆昭被吞噬的二十年寿数!
密室的琉璃灯轰然炸裂,黑暗中传来锁魂铃的密集震颤。当第一波蚀文虫潮撞破石门时,陆昭终于看清真相——他的每一次改命,都在为母体解开初代逆命者的封印铺路。而那些被啃噬的巡命使尸体,不过是这场千年棋局中最卑微的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