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殿柱,喉结处传来锁命针的刺痛。监命使手中的琉璃灯幽幽晃动,妹妹陆小竹的命线在灯芯中蜷缩成一团灰蝶,翅膀正被金焰蚕食,每烧焦一寸,陆昭的右眼便抽搐一次。
“你偷逆命书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监命使的银瞳透过青铜面具俯视他,指尖勾了勾灯绳,灰蝶顿时发出细不可闻的哀鸣。陆昭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蚀文虫碾碎的药水味在齿间弥漫——那是小竹的血混着毒虫的腥气,能暂时麻痹命火灼烧的剧痛。
檐角的青铜命晷突然发出嗡鸣。
陆昭的右眼不受控制地转向那件器物。晷盘上浮动着三百六十枚命格符文,晷针的阴影正缓缓扫过“囚”字格——那是天机殿行刑的时辰。他曾在《蚀命残卷》上读过记载:命晷每转一轮,便有一千凡人命数被收割,晷针阴影所至之处,连修士的元婴都会化为运丹残渣。
“想要你妹妹的命线完整,就拿叶青璃的新命簿来换。”监命使的锁命针突然刺入陆昭的锁骨,针尖带着腐蚀命火的咒毒,“明日辰时,带着改命书到蚀文矿洞——别耍花样,你每拖延一刻,这只灰蝶就少一对翅膀。”
琉璃灯熄灭的瞬间,陆昭的右眼视野彻底陷入血红。他踉跄着扶住殿门,看到青铜命晷的晷针突然逆向转动三格,晷盘上的“囚”字渗出黑血——这是大凶之兆,意味着今夜必有命火暴走。
子时三刻,蚀文虫振翅的声音像千万把锈刀刮骨。
陆昭裹着沾满药渣的斗篷穿过暗巷,腰间的朱笔随着步伐轻轻颤动。改写叶青璃命簿时残留的十年命火正在血管里沸腾,右眼瞳孔中,无命叟种下的黑色符文如蝌蚪般游动。这些蚀文能帮他暂时掩盖命格空白的气息,却也像定时爆破符般危险——三天前,他亲眼见过一个失控的抄命人被蚀文啃成白骨。
“哥……是哥吗?”
破败的柴门后传来虚弱的呼唤。陆昭推门的动作僵在半空——本该昏迷的陆小竹正跪坐在蚀文涂鸦前,枯黄的发丝无风自动,手腕上新划的伤口中,金线正与黑絮纠缠。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原本蒙着灰翳的瞳孔,此刻竟映出青铜命晷的倒影。
“你怎么下床的?”陆昭一把扯过被褥裹住她单薄的身子,指尖触到她皮肤下蠕动的蚀文脉络。三天前这些黑絮还只是米粒大小,现在却已结成蛛网状,甚至开始吞噬小竹的命火金线。
陆小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命晷在叫我……哥你听,晷针在哭……”她的指甲深深陷入陆昭的皮肉,渗出的血珠竟被空气中的蚀文虫争相吞噬。墙面的炭灰涂鸦开始扭曲重组,渐渐拼成天机殿的轮廓,檐角的青铜命晷正在渗血。
陆昭的右眼突然剧痛。黑色符文疯狂增殖,将视野切割成破碎的画面:他看见叶青璃从悬崖坠落,本该摔碎的躯体被金线托住;看见监命使在蚀文矿洞布下三千锁魂针;最后定格在无命叟腐烂的半张脸上,老头正用蚀文虫在虚空书写——
“命晷即母体。”
丑时的梆子声惊飞檐下蚀文虫。
陆昭将最后半颗命火丹碾碎调入符水,看着小竹在药力作用下昏睡过去。她手腕上的蚀文脉络暂时停止蔓延,但那些黑色絮状物已爬上脖颈,像勒住猎物的蛛丝。窗外的青铜命晷虚影仍未消散,晷针阴影正指向“祭”字格,那是天机阁活祭罪人的时辰。
“小子,再犹豫下去,你妹妹就要变成蚀文苗床了。”
无命叟的声音从房梁传来时,陆昭的朱笔已蘸满混着蚀文虫血的墨汁。老头倒挂在横梁上,破烂灰袍中钻出上百只蚀文虫,它们正贪婪啃食着小竹身上溢出的命火残渣。陆昭注意到,无命叟的左脚已经蚀文化,皮肤下嵌满蠕动的黑色符文。
“你说命晷是母体?”陆昭在宣纸上快速勾勒天机殿结构图,朱笔在某处重重圈出青铜命晷,“《蚀命残卷》记载母体是初代逆命者所化,怎么会是天机阁的法器?”
无命叟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甩出一只蚀文虫钉在图纸上:“三十年前,天机阁主祭亲手把母体炼成命晷,用百万凡人命火做晷盘,这才镇住蚀文灾祸——不过现在,”他突然闪到陆昭身后,腐臭的呼吸喷在少年耳畔,“母体饿得太久,需要新鲜命格当祭品。”
图纸上的蚀文虫突然爆开,黑血在宣纸上晕染出新的图案:青铜命晷的晷盘裂开缝隙,无数命格丝线正从裂缝中溢出,而裂缝的形状,赫然与陆昭右眼中的黑色符文完全一致。
寅时初,陆昭背着昏迷的小竹潜入命格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