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与深不见底的“绝望”相互交织,形成了一个巨大而恐怖的情感漩涡,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广场上飘荡的悲歌,正是这漩涡满溢出来的一丝余波。
而这些失落看客怨灵,本身就怀揣着对戏剧或某种过往的强烈执念,自然会被这同源的情绪所吸引、汇聚。
眼看着那些面容呆滞的怨灵越来越近,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和无声的精神压迫感,让李娜和张伟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王德发更是躲在林凡身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
按理说,对付这种级别的怨灵,用阳刚激越的武生戏唱段。
比如《定军山》或者《挑滑车》,利用声波涤荡的破邪效果应该是最直接有效的。
但就在林凡准备开口的刹那,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个离得最近的女性怨灵。
那怨灵穿着一件褪色严重的旗袍,虽然面容模糊,但手中却紧紧攥着一张同样褪色的纸片。
凭借着意境感知带来的超常视力,林凡勉强辨认出那纸片似乎是一张老旧的戏票。
戏票的边缘,隐约残留着几个墨印——“1999年……《锁麟囊》……封箱戏……”
《锁麟囊》!
1999年的封箱戏!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凡的脑海。
《锁麟囊》这出戏,讲述的是富家女薛湘灵乐善好施,在出嫁途中遇雨,将内藏珍宝的锁麟囊赠予一位姓赵的贫苦女子,后自己家道中落,流落他乡,最终与姓赵的女子重逢,得其报恩的故事。
其核心,是善良、是希望、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而此刻,剧院散发出的情绪是绝望,是痴迷。
这些怨灵,是被悲歌吸引,被绝望同化的“看客”。
如果用阳刚的唱段,用充满破邪之力的声波涤荡去冲击它们,固然能消灭一部分,但会不会反而激化此地的怨气?
这些怨灵,本身就是一群可怜的“观众”,被困在过去的悲剧中,又被此地的核心怨念所吸引、同化。
它们需要的,或许不是毁灭,而是……共情?
或者说,是那出戏本身蕴含的一丝温暖?
林凡想起了系统关于戏韵化灵的描述,戏韵的转化与剧目内容、情感内核息息相关。
他再看了一眼那张模糊的戏票,“1999年……封箱戏……”
林凡仿佛是受到了广场歌声的影响,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像是被电流击中般,跳了出来。
片段中当年那场封箱戏,那位扮演薛湘灵的名角,在演唱“春秋亭”一段时,因为现场突发意外,为了安抚观众,临场发挥,在某句唱腔中加入了一段极其微妙、带着安抚意味的颤音。
那段颤音,后来被戏迷津津乐道,称之为神来之笔,但也成了绝响。
对!就是这个!
林凡心念通达,决定一试。
他不再犹豫,迎着那些飘来的失落看客,顶着它们散发出的阴冷压力和绝望情绪。
他没有选择攻击性强的唱段,也没有刻意拔高音量。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摒除杂念,将心神沉浸在《锁麟囊》那段描绘薛湘灵恻隐之心的唱词意境中。
然后,他开口唱了。
唱的正是当年那位名角临场救场时的版本,带着那独特的、不易察觉的颤音——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不忍——”
这一句西皮流水出口,声音并不算顶尖的洪亮,甚至因为紧张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涩意。
但在登堂优伶级的戏韵加持下,这声音仿佛拥有了穿透阴霾的力量。
婉转而带着温度的唱腔,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然流淌在广场上。
与空中那绝望疯狂的悲歌形成了鲜明而奇异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