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把赌鬼舅舅崔杰打了一顿,又摁着他脖子给姥姥磕了几个血头,那之后没有一个人再敢乱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再敢闹事。
丧礼全程都是白鸽操办的,顾维第二天中午又被医院急诊电话叫走了,老林得到信儿就来了,一直帮着白鸽操办,秀儿也让他爱人过来帮忙。
按照习俗,姥姥的葬礼是第三天办的,下葬的时候顾维手术一结束就来了,一直站在白鸽旁边。
葬礼结束之后白鸽被顾维带回了家,顾维直接去了厨房。
白鸽先去次卧看了看小猫,乖乖趴在阳台的毯子上睡觉呢,猫碗里还有猫粮,水槽里也有干净的水,这几天他没回来过,应该是顾维喂的猫。
白鸽回了卧室,他脑子还懵着,想去洗把脸,结果一进浴室胃里就一阵抽疼,趴在马桶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白鸽三天没合过眼,也三天没吃东西,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都是酸水儿。
白鸽冲干净马桶,直接脱了衣服洗了个澡,出来后天旋地转倒在床上。
胃疼好了点,头疼又开始了,白鸽把被子蒙在头顶,用力捂着头,想要把脑子里那阵锤子凿的疼劲儿给压下去,但没用,那阵疼越来越烈,像是要把他脑子捣成浆糊才肯罢休,白鸽疼得在被子里不停抽气,出了一身汗。
顾维煮好粥进卧室叫白鸽的时候,白鸽的头还蒙在被子里。
顾维想拽白鸽头上的被子,但白鸽抓得死紧,他没拽动,顾维就站在床头隔着被子跟他说话。
“我知道姥姥没了,你难受,但是饭得吃。”
被子里的白鸽“嗯”了一声,闷着头说:“我先睡一觉。”
“我煮了粥,起来吃完再睡。”
“我就是太累了,我想先睡一觉,睡醒就起来吃,你医院里忙,你去医院吧,不用管我。”
冬天温度低,是各种心脑血管病的高发期,医院里几乎每天都有急诊,顾维还想说什么,医院电话又来了。
白鸽那阵疼已经过去了,但耳朵里又多了各种杂音,好像有一千个人在他脑子里吵架。
顾维又说了两句什么话才出门,但白鸽没听清,直到耳朵里的杂音没了,白鸽直接昏睡了过去。
白鸽没睡多久,起床后喝了半碗粥,一个人又去了墓园,在姥姥墓前待了很长时间。
下午起了风,呼呼声像是哭丧声,墓园里头顶的天又青又灰,墓园路上光秃秃的树杈像是尖刺,冷飕飕地立在那。
白鸽抬头,僵着脖子看天,他很想找出头顶上那个叫“命运”的主宰,想把他拽下来好好问问,想跟他说道说道,评评理。
为什么这么玩弄人呢?显得他很有能耐吗?
但白鸽得承认,那个主宰就是有能耐,能决定姥姥的生死,也能决定他的生死。
小时候白鸽质疑过命运,凭什么啊?凭什么!
后来他就不问凭什么了,问凭什么没用,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什么都不怕了,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谁跟他作对,谁让他不痛快,他就一五一十加倍报复回去。
至于那些自己命里没有的,不属于他的东西,只要他想要,他就敢跟命运争一争,去抢一抢。
没钱,他就拼命赚,想要的人,他就不择手段去抢。
现在白鸽知道了,命运还是那个老大,他允许你偶尔玩一玩,但绝不允许你脱离他的掌控。
或许现在就在头顶上笑他呢。
白鸽缩着脖子跟姥姥说了会儿话,拖着两条腿又去找了卖墓地的人,他刚买了姥姥的墓,卖墓地的男人还记得他,看白鸽那么憔悴,又说了句“节哀”。
白鸽没什么可节哀的,他的哀还在后头呢,所以直奔主题:“我想再买个墓地,要求很简单,离我姥姥的墓近一点,以后能常串个门儿什么的。”
“白先生,您是想给……家里的高寿长辈买墓地吗?”
“不是,”白鸽摇摇头,又说:“我给我自己买。”
卖墓地的人听愣了,一开始白鸽那句离姥姥近好串门儿,他还以为白鸽因为亲人过世悲伤过度说胡话呢,但现在忍不住多看了白鸽几眼,眼前的男人胡子拉碴,黑眼圈很重,脸上死灰一片,比墓园头顶的天儿都灰。
来这里的人,大多数是死了家属的,他见多了悲伤的情绪,但白鸽脸上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很浓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