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跟顾维正黏糊的时候,两个人的电话同时响了。
医院给顾维打电话急诊会诊,让他立刻去医院。
白鸽的电话是崔秀英打过来的,崔秀英从来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一定是姥姥有事,白鸽心里顿时升起很不好的预感。
崔秀英电话里说,姥姥早上一醒就要找他,让他现在过去一趟。
顾维去了医院,白鸽打车去看姥姥。
姥姥一直站在院子里,杵着拐杖往大门口方向看,还一个劲儿催旁边的崔秀英去外面看看白鸽来了没。
崔秀英被她催得不耐烦,转身进了屋:“早高峰,过一会儿就到了。”
白鸽紧赶慢赶,看见姥姥才放心。
姥姥一看见白鸽来了,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扇形:“鸽子,你来了。”
姥姥已经没牙了,说话的时候嘴唇窝周围都是深谷一样的纹路,上下唇也是往里缩着,抿在一起,声音是很苍老的颤。
白鸽心想,原来姥姥已经这么老了,衰老跟死亡是很漫长的过程,可是当人突然意识到的时候,那股无能为力的悲伤能瞬间把人卷起来。
白鸽心里有些悲凉,扶着姥姥往里走:“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进屋待着。”
“我在等你呢,鸽子早上吃饭了吗?”
“吃过了。”
“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休息一段时间,不上了。”
聊了两句白鸽就发现姥姥好像不糊涂了,认人了,也没有时间错乱,知道他今年三十,知道他工作了,也知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她比平时清醒很多,精神头看起来也很好。
可白鸽心里还是不安,心脏乱跳。
王斌看见白鸽,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崔秀英回了自己房间,关着门也不出来。
白鸽吃过早饭,还是陪着姥姥又吃了一点。
姥姥的饭量也比平时多,吃了大半碗煮得稀烂的面条,拉着白鸽说这说那。
“天气预报说又要降温,”看电视的时候,姥姥嘱咐白鸽,“鸽子一定要多穿一点衣服,小心感冒。”
“好,我多穿点衣服,”白鸽拿起沙发上的薄毛毯,盖在姥姥腿上,“你困不困啊?”
“不困,”姥姥扶着拐杖站起来,“鸽子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白鸽给老太太穿好羽绒服,戴上帽子围巾,扶着她一步步往外走,他们走的路是白鸽小时候上学的那条路,从门口走到街尾幼儿园,再从小区后面绕半圈回来。
老太太走几步路就累得直喘,后面的大半段路,是白鸽背着姥姥走完的。
一整天姥姥都拉着白鸽的手不松开,晚上睡觉的时候,姥姥也不让白鸽走,自己往里面挪了挪,手拍拍床。
“鸽子上来,好长时间没搂着你睡觉了。”
白鸽脱了鞋,躺在姥姥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头靠着姥姥肩膀。
姥姥一下下拍着白鸽后背,嘴里还哼着小时候哄白鸽睡觉的催眠曲。
白鸽听着听着眼睛发酸,鼻子吸了口气,姥姥摸摸白鸽的脸,又摸摸他的眼睛,把他眼泪擦掉。
“我们小鸽子怎么哭了?小鸽子别哭,姥姥心疼。”
“我没哭,”白鸽在姥姥胳膊上蹭了蹭眼睛,“就是很多年没跟姥姥一起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