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楼的露台望下去,是一个下沉的四方水池,栽种着散叶的春羽围绕水池一周,水池正中间错数米的竖摆了三盆雪柳。花枝雪白,逶迤映进如镜的水面。
坐在叠椅上俯瞰这一幕的阮贤,有种玩偶似的木讷感。
“叩叩——”穿着统一浅色保姆套装的女人将门推开,戴着手套的双手交垂在面前,“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阮贤沉默的起身往楼下走去。他之前那些无用的反抗,随着他出车祸的妈被傅乘光转进私人医院而不得不放弃。
丰盛的午餐已经摆满了餐桌,做饭的人已经回了保姆房,唯一留在客厅里的高级家政站在餐桌前,正在分碟好给还在房间里的傅乘光送上去——今天是他结束连轴转的工作的第一个休息日,往常也有把正餐送上去让他在房间里吃的事。
阮贤在餐桌前坐下,面对满桌精心烹饪摆盘的珍馐,他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正在分碟的保姆闻声望去,见历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傅乘光身上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手上扣着扣子就匆匆下来了。
保姆停下分碟的动作,帮他把椅子拉了出来,“我去给您添饭。”
“不用,今天不在家里吃。”下了楼站在客厅里的傅乘光,看着坐在桌边的阮贤不由得发出一声哂笑——是啊,他又不是江尹一,他不敢跑也跑不掉。随意回绝了保姆之后,回到从容不迫状态中的傅乘光将手伸进领口,随着脖颈的转动将一圈领子理到舒适,“去把车开出来,十分钟后我要出门。”
保姆按他的意思去办后他又看向阮贤,“不想吃就别吃了。”这幅郁郁寡欢,难以下咽的样子也叫他倒尽胃口,但想到这个人马上就能发挥的用处,他语调里的讽刺味又淡了,“上去换套衣服——不是给你订做了几套吗,选套合适的。”
一直没有看向他的阮贤,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心脏抽缩了一下。
……
四面窗帘升起,露出大亮的天色与室外翠绿的造景。室内也亮着灯,自回形的原木色穹顶垂下来的吊灯以及一层层嵌在吊顶中的灯带,让整个大厅与外部天光相比也并不显得暗淡。
坐在环形沙发上的徐途,回头盼顾了一眼——这里是金澜鹤舍的提供给客人的休闲区,偌大一个大厅,只错错落落的摆了六张圆桌,他和江尹一现在坐的就是其中一个。还有一张被使用做谈话的在靠窗位置。
收回目光的徐途,看靠坐在对面的江尹一。他知道江尹一在这等人,但并不清楚他是在等谁。而那个在不久前让他心潮澎湃了一阵的吻,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抬手招来服务员点了杯咖啡的徐途也显示着不在意的淡然,问江尹一,“你喝点什么?”
低头摆弄着手机的江尹一回,“不用。”
徐途将服务员打发走。他其实并不在意等下江尹一要见的人,江尹一回武汉之后已经见过很多人了,他现在想是另一件事——回了上海之后,他能够退回到不被小屈觉察的安全距离之外吗?
就在他走神之际,一道高大的人影在他对面停了下来,扶桌问道,“等很久了吗?”
闻声徐途看了一眼。是个很是高大的男人,足够宽的肩膀将黑色的外套完全撑了起来,同是黑色的内衬,却因为是缎面材质,让同样的黑色有了层次感。但这样的一身,他很古怪的搭了个水洗绿的高领,这样可以说是跳脱的一点色彩,让他本来可以极得体正经的穿着,有了种混邪感。
江尹一扭头看到身旁的傅乘光俯视下来的那张脸,那张这么久没见,却仍然叫他‘印象深刻’的脸,没忍住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
傅乘光去扶椅背,准备坐下来,不想江尹一动作比他更快,一脚过去直接将椅子踹倒。这巨大的声响让大厅里的其他人都侧目过来了。这么被拂了面子,傅乘光也没下脸,仍然这么微欠着身看江尹一。
徐途没见过江尹一无缘无故的发火,本来轻飘飘的视线,开始带了点别样的意味定在傅乘光身上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火,所以你回武汉做的事我一件也没插手去管。”
“你去上海这么久,我真的很想你。”说到最后一个字,傅乘光喉结动了一下。
“你一个人来的?”问完这句话,江尹一回头看了一眼,他本意是讽刺惯会使手段的傅乘光,不想回过头却看到了阮贤。
见到阮贤的江尹一表情顿了顿,阮贤与他目光相碰了几秒后,也垂睫看向地面的躲避开——让他心脏抽缩的预感还是成真了,他再一次成了别人手里挟制江尹一的工具。
“我想一个人来,但我感觉你不会想和我说话。”傅乘光知道他看到阮贤了,直起上身,“你们聊聊吧,我去旁边坐会。”
服务员在这个时候过来,将椅子扶起来的同时低声询问了一下刚才发出声响的缘由,傅乘光坦荡从容,“没什么事,朋友间开的玩笑。”他像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徐途,看着他面前刚上上来不久的热咖啡,对服务员道,“麻烦把咖啡端到那边,我们谈些私事。”
已经从男人刚才的那几句话意识到他也是参与者只是没被自己调查出来的徐途,见他这么正大光明的支开自己,也有点想见识一下他又是何方神圣,于是跟随着端咖啡的服务员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