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行事一向乖张,又何况太子如今已下诏狱,他更是无所顾忌,两个内侍赔笑,引着二人去紫宸殿。
群青不敢与若蝉和揽月多说话,将若蝉的手拽开,只以眼神示意她好好照顾太孙。
陆华亭走得很快,侧脸有几分冷意:“娘子,看看四周,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群青道。
此次回宫,宫中的一切都与往日不同。
肃杀中,飞檐隐于雾中,低处的两个宫人用力擦洗栏杆上的血痕。门口的守卫、候门的内侍,看似一动不动,眼珠却偶尔转动,有无数道目光在暗中窥视着二人的举动。
李焕是夺来的天下,他的疑心不比李玹更少,上一世他继位后,有治国安邦的手腕,也有残暴嗜杀的声名。他模仿南楚细作,在宫中各处按查了自己的眼线。
宫中上下,都知道李焕对太孙恨之欲其死。此时在他眼皮之下救李璋,无意于捋虎须。
陆华亭方才替她遮掩,是怕她触怒李焕。想到此处,她向陆华亭的蹀躞带伸手,手指被陆华亭一把扣住:“香囊都取走了,连挂绳也要取走?”
群青道:“回去帮你绣一个新的。”
陆华亭不再说话,群青伸手将挂绳取下,悄然放在袖中。
李焕坐在大殿中看一卷羊皮舆图,不时有内侍轻手轻脚地为他续墨添灯。从前群青觉得李焕和宸明帝生得不像,然而此时他坐于宝座、面无表情时,她却在他身上看见了与宸明帝与李玹如出一辙的冷酷。
群青请罪:“未能完成高昌出使职责,请圣人降罪。”
话音未落,李焕忙叫他们起身:“高昌国宾使的信早就来了。宾使携丝绢回王宫后,高昌王后看了十分合心意,听闻你们路遇山匪所劫不幸失踪,王后当场垂泪,她为你们遗憾还来不及,现在你二人幸存,又怎么会责怪呢?”
李焕身边的内侍近臣也都纷纷帮腔。
李焕叹口气,面露悲痛道:“只可惜,你们不在这段时日,废太子竟是趁机举事,围了父皇行宫,以至手足相残……不提也罢。”
群青心道,李焕和陆华亭期间一直保持书信往来,连反杀李玹也是二人提前商议好的,如今在近臣面前装成这样,也是在试探她的想法。她轻道:“废太子既然背弃父子手足之情,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合该论罪处置。圣人继位是众望所归,无需伤怀。”
看李焕的表情,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但群青敏锐地感觉到,李焕的眼神时而落在她身上,那目光虽然含着笑,却暗含着猜疑。
“看来去一趟宫外,确实能令人开怀,群大人没有舟车痕迹,殊丽之色似乎更胜从前。”
李焕状似打趣的玩笑话,却令群青心中一沉。
地板上映出她模糊的面目,李郎中的推骨之术作用毕竟有限,她会渐渐恢复本来的样貌,却不知道李焕说这话是何意,是否已有猜疑。
上一世,李焕登位后曾经掘地三尺查找南楚细作,她就死在李焕对宫内南楚细作的围剿中。
好在李焕没有多说什么,说萧皇后想见她,群青明白他想与陆华亭单独说话,便先告退,去了萧云如宫中。
李焕屏退左右,眼看殿中只有陆华亭,他匆匆从案后绕出,想要亲手扶起陆华亭,未料陆华亭的手臂在他碰到之前闪避开,令李焕的手僵在空中:“怎么,连七郎你也觉得朕不该虐待那个孩子?”
“你想多了。”
陆华亭拂袖起身,“如今你我已是君臣,合该遵循礼数。”
分明还是往常说话的语气,但似乎又变得泾渭分明。
“那你们如此着急护着李璋是何意?”
尖锐的质问抛出,李焕缓声道:“朕不是故意要派人盯着你们。你不知近来发生多少事,实令朕夜不能寐,连身边人都无法信任。”
他说着,将几分奏报递给陆华亭,让他看看上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