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尘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下令道:“柏风,一个不留。”
暗处走出位玄衣执刀的少年,与谢微尘一般年纪,生的浓眉大眼,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未褪去。
苏落记得柏风,但她无暇顾及,注意力全转到了跪地求饶的九人身上。
这九个人,从中年至老年皆有,且皆身着绫罗皮靴,十分体面。若因她走投无路时的自保之言丢了性命与富贵,她良心难安。
“殿下,若他们无大错,能否先将他们囚禁,我不想他们因我而死。”苏落试着求情。牢狱里苟活几载总比没命好。
仿佛嗅到了生机,老少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不停应和着。
“殿下,我们愿被囚禁。
“殿下,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殿下我们知错了。”
“求殿下开恩!”
……
柏风将苏落从头到脚全打量了个遍。太子府的勇士出现了!以后挨揍挨骂终于有人分摊了?
谢微尘优雅的靠坐的长塌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苏落这些人有没有大错,“柏风,利落些!有新人入府,添点红显得热闹。”
“是。”
几息之间,这座厅堂里便只剩下三个活人,新旧血液交融,场景愈发触目惊心。
在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下,苏落终于忍不住呕了出来,谢微尘斟了杯蜜水,示意柏风端给苏落漱口。
温水入口,甜意十分霸道的占满了口腔,有那么一瞬间苏落想直接咽下去,因为她已经很久没尝到过甜味了。与余亦南彻底闹翻的那几年,破败小院里永远是粗茶淡豆或者没滋味的菜叶汤,酸甜苦辣,百般滋味都与她无缘。
若说刚醒时,是那四声梆子让她的心落到了实处,那谢微尘给她的这盏甜茶便是身落在了实处。恍惚间,苏落差点让聚满眼眶的泪水落到这百般苦楚聚集的人间。
谢微尘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手持茶壶,不露声色的给苏落又斟了满满当当的一杯,问道:“害怕这样如恶鬼般滥杀的孤吗?”都快吓哭了,无趣。
苏落将泪水逼回,“草民不怕,殿下也不是恶鬼。”只要死的不是她,就不怕,大不了每年的忌日鬼节她多烧点纸钱赎罪。“殿下生在皇家,身不由己,自保为先。”
“而且这世上有比恶鬼更可怕的人心,人心难测,作起恶毫无底线,防不胜防。”
“说的很有道理,你叫什么名字?”真是有趣的解释。谢微尘将茶壶放归原处,重新拿起那把杀人无数的利剑,开始将所有脸朝下的尸体翻到正面。
“苏落,万物复苏的苏,落雪的落。”
“多大?”他问道。
“不算上辈子,再过几天便是十六生辰。”
“观星台喜欢种月季的月琳琅是你何人?”比柏风小两岁,身体还是个孩子。
苏落一愣,正想问谢微尘怎知她见过月琳琅,便见他的视线落在了大氅上。
糟糕,这大氅轻薄又暖和,马车下的太急,忘还回去了,还被谢微尘划下大块的料子用来擦剑,此刻,地上的那块碎料血水都已吸饱了。
苏落心中吐槽但面上不显,她答道:“家中父不慈,母已逝,且兄弟姊妹皆与草民不睦,曾经爱的人也负草民,所以草民一醒便从家中逃出投奔殿下,手脚笨,遇上了巡逻的金吾卫,差点被抓,幸得一位长得不错的侠士相救,草民不知他是不是殿下所说的月琳琅。”
前面都是真话,只有最后一句是假话,完美的谎言。
谢微尘目光幽晦,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抬手在苏落肩上轻拍两下,似是无声的安慰。“随孤来,既然要入府,孤便和你说说地上这些人。”
谢微尘拨开尸体带苏落站到厅堂正中,此时天幕泛蓝,春雪化水,寒风鞭骨,风扬起他柔顺乌黑的长发,某个角度看去,黑发红唇,倒是和艳鬼吻合了个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