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蟋蟀的叫声了。”我朝着天空微笑,说道:“记得小时候,夏天的夜晚会听到它们发出很大的声响,大到我都想捂住耳朵。”
“是的。”
“也许科学家们是对的,也许地球最终会恢复。他们说这需要十来年时间,但会发生。也许世界会恢复生机。”
“也许。”
我转过头,在橙色的火光中看向他。乌庆阳正看着我,没有笑,但此时并不显得焦躁不安。
“也许当我们老了,我们会再次去露营,树林会是绿色的,到处都是虫子、鸟和小动物。兔子、松鼠、野猪……”
“狐狸、鬣狗、还有鹿。”乌庆阳低声说道。
“对,以前有很多狐狸,在村子里到处游荡,有时直接跑到我们家的后门廊上,吃我奶奶种的黄瓜。”我咯咯笑着:“她很生气,后来我早上会偷偷溜出去扔个苹果给它们。”
“你不该喂它们,它们会记住地方,之后每次都来呢!”
“我知道。”我埋怨地看他一眼,但没有生气。“可是它们吃苹果的样子太可爱了。”
我裹着睡袋,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篝火的热量和夜晚的黑暗。“听着这些虫子的声音,我以为我再也听不到了。”
我们俩都听了很久,然后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注意到乌庆阳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他不是那种容易让人读懂的人。
“再唱一首吧!”乌庆阳忽然说道。
我被他直率的话吓了一跳,他转过脸看向我,表情难以捉摸,但这次没有移开目光。
“再唱一首,”他的语气变得温柔,几乎是恳求。
我躺着仰望头顶的黑暗,再次唱起一首词。
这次我选的是南宋张孝祥的《西江月阻风山峰下》。
熟悉的歌词令人心酸,唱到最后几句,我的声音几次哽咽。
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张孝祥生在风雨飘摇的南宋,满怀收复失地的愿望,却被一贬再贬。
他的一生跌宕起伏,官场失意、家国破碎,可仍能保持着浪漫且洒脱的信念。
虽然无力改变现实,但是最终也坚守住自己。
张孝祥的词豪放自由,承接苏轼,又传递于辛弃疾。
在这首词里,他途经洞庭湖畔的黄陵山时,被风雨所阻停滞不前。
然而,他在字里行间展现出豪壮和阔达的情怀,既有对启程的期盼,又有对未来的憧憬。
我唱完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声音仍然在空中回荡,与夜晚的其他声音交织在一起。
我想起第一次跟奶奶学唱这首词时的感受,沮丧又忍不住希望,不知自己能不能真像古人一样面对困境时积极乐观,命运坎坷但仍然满怀豪情。
亲人一个一个离开后,我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也不再相信任何人会照顾其他人。
奶奶最喜欢的词可能仍然很美,仍然充满希望,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或者……意义更多。
我伴着昆虫的轻柔合唱入睡,祈祷醒来时它们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