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眼,文湛放好了茶盏,手指垂了下来,隐藏在璀璨的袖子里面,看不真切。
“杜姐姐……”
我娘突兀的声音,所有人顺着她的声音看杜贵妃。其实我娘比杜贵妃老,进宫陪我爹睡也比杜贵妃早,只不过她晋封的年岁比杜贵妃晚了二十年,所以她一直称呼杜贵妃为‘姐姐’。
“杜姐姐,你为啥一直用手绢蘸茶水抹眼睛?”
杜贵妃愣怔住了,她眼神迷茫的看着同样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她的众人,连忙低下头,手指绞扭着丝帕,都快把帕子撕扯碎了。她眼角那几滴晶莹的泪水,怎么看都泛着茶叶的黄,指不定还带着茶叶沫子呢!
我耳朵尖,就听见皇后小声嘟囔了一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好了。”
文湛忽然站起来,用冷清的声音说,“父皇已经睡了,周围不宜过于喧闹,诸位陪伴一夜,身心俱疲,请先回寝宫歇息。”
闻言,杜贵妃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她冲着文湛微微施礼,文湛也还了一礼,她连忙走了。
我娘像一个迎风生长的高粱花子,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皇后,最后壮着胆子看了看文湛,可是刚一抬头,看到文湛她就像一只见到猫的耗子一般,两忙低头,我推了推她,就让李芳找人送她回她的寿春宫了。
皇后起先不肯走,不过文湛的一句“母后,太祖遗训天下不敢忘,如果母后不想再起事端,招致内阁朝野非议,请您移驾。”
裴皇后这个婆娘最后剜了我一眼,剜的我莫名其妙的,这才走了。
父皇的寝殿中,我坐在离文湛最远的椅子上。
文湛招李芳过去,吩咐道,“看看嘉王羽澜到了没有,如果到了,就请到‘云山四海’殿歇息,着十六个小太监小心伺候着,另拨一百羽林卫小心护卫三殿下的安全。”
我一愣。
他这是明目张胆的把羽澜软禁起来了。
李芳领命之后,赶忙照办。
他走了之后,偌大的寝宫内殿里面,除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爹,就只有我和文湛了。
父皇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安静极了。
夏风吹了进来,吹动了那边挂着的华美而巨大的帷幕。上面绣着浓烈到歇斯底里的荼靡花,那一场韶华胜景隐在文湛后面,为他挡住了弥留的父皇。
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第二十卷此情可待成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