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动,“不会是什么炼丹的方士吧。”
李芳笑了一下,“不是,是内阁的楚学士来了。”
“楚蔷生?”
李芳慈眉善目的低着眼皮,“是。好了,您先坐这儿,等主子得空儿了,奴婢再来请您。”
他让我坐在偏殿的一个修墩上,还捧了茶,就离开了。偏殿空旷,四门大敞,过堂小风摇晃着树枝,花卉隐隐作响。我从打开的后窗子中看过去,正好看到水榭楼台之间,皇上和楚蔷生正在下棋。
一时无语。
我慢慢走了过去。
楚蔷生的屁股就挨着椅子坐了一小半,腰杆挺的笔直。其实,皇上和楚蔷生都是手谈高手,尤其是楚楚,他当年穷的时候,曾经以这招在雍京棋苑摆过赌局,一两银子一局棋,他执黑子就没有输过,京城的文人雅士送给他一个‘黑国手’的雅号。
至于皇上,反正他是从来没输过,也不知道是别人让他的,还是他真的厉害,反正我只知道他比我厉害太多了。
他们两个人默默对弈,下了几招,皇上忽然说,“下的很艰难,是吗?”
楚蔷生恭敬的回答,“是。皇上棋艺精湛,臣自愧弗如。”
皇上嘴角一弯,“欺君。”
楚蔷生一愣。
皇上手指放下一枚云子,手拿佛珠站起来,楚楚立马也想随着他站起来,皇上手一摆,让他继续坐在那里。
皇上拨一颗佛珠,说一句,“你跟朕的毓儿交情不错,你们亦师亦友,也算肝胆相照。其实,朕也曾经有过一个朋友,比你们的缘分还要深厚,我们是总角之交,过命,可托孤,亦可托妻。他棋艺精湛,与朕对弈,从来互不相让,不像你,走一步,总要思前想后。落子的时候都在揣摩,不想输,可也不能赢。想让朕,也要费尽心机,捉摸着,不能让朕看出来。所以左右为难。”
楚楚站起来,跪下叩头,“臣自当以陛下挚友为楷模,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
皇上亲自搀起来楚蔷生,却说,“你永远不可能是朕的朋友。朕与你只有君臣之义,并无朋友手足之情。
你是科甲正途出身的庶吉士,是国之栋梁,与朕,却无私交。”
楚蔷生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皇上说,“朕,今日找你来,有国事托付。蔷生,你出身清流,可为托国重臣。”
楚楚赶忙说,“陛下,臣何德何能,当不起主子这句话的。”
皇上笑道,“如果你能尽心竭力辅佐皇七子越筝,成就不世功业,那么,这句话,你就当得起。”
楚楚一惊,眼中似乎泛起惊涛骇浪,“七殿下?”
啪……
皇上手中的天珠相碰,他拨动了一颗念珠,说,“蔷生,你熟读史书,自然知道,诸葛武侯在昭烈帝玄德驾下不过是一介谋士,而在后主刘禅治下,可以列土封疆,成就不世功业。蔷生有枢机宰辅的手腕,也有治世名臣的才具,不想成就伟烈丰功,千秋万代之后,入凌烟阁名臣榜,受万世供奉?”
皇上……这是离间太子与楚蔷生。
他太了解楚蔷生了。
楚蔷生是一匹饿狼,他可不吃素,张嘴就要见血的,而皇上抛出的,却是一千头,一万头肥羊,够他子孙后代吃一万年的。
皇上,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