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在衬衫袖子的遮掩下,手腕内侧密密麻麻的伤痕。
有的结痂开裂,隐隐露出其下刚刚愈合的新肉,有的却新得骇人,结痂尚浅,微微泛红。
这些丑陋的刻痕沉默地印在苍白的皮肤上。
——上次见她还没有这些的……
“是什么和前辈没关系吧。”早坂的声音比之前急促,见一只手抽不出来,想用另一只手想掰开我的手指。
我甩开她的手腕,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口,毫不犹豫地将门反锁。
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我转身,质问她。
“你疯了?”
“都说了和前辈没关系!”她的声线很不稳,听得出在很努力地压抑情绪。因为背对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单薄的肩膀在颤抖。
我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掰正她的身体,强行摁住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看着我。透明的镜片之下,我清晰地看到——早坂的眼睛红了。
“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我也在努力控制自己。冷静一点,不要对她发火。
早坂绝然地闭上了眼,胸腔大幅度地起伏着,“我觉得、我和前辈现在、已经……已经远超出了‘正常社交距离’……所以、请您松开我。”她说得那样慢,好像每一个字都要用尽她全身力气。
我感觉到我的声线跟着发抖了。“小椿……”我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几乎是在恳求她,“你、你非要把你自己的人生毁了吗?”
早坂睁开了眼,眼瞳里氤氲着雾气。她扬起脸,露出笑容,“前辈不是很清楚吗?这是我的人生——”
我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话——“和你没关系”。
呵,和我没关系。
这一次,她没用什么力气就轻易推开了我。我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头脑昏昏沉沉的,脚下虚浮得像踩在悬崖边沿。
早坂走到门前,解开了锁。她推开门,临行前身形顿了一下,“失礼します”,随后无声地把门关上了。
空气中微小的尘埃漂浮着,粗重的喘息声,沉重的脚步声,耳鸣声。
我缓了很长一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位置上,从地上捡起她的表格。
家人那一栏只填了父亲的信息,职业写了无。
家庭住址不在西公园那边,甚至和我没有一点顺路的。
最后是——什么都没填的紧急联络人。
我盯着看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用力,表格一角被捏皱。
明明超出了正常社交距离……
我取下了黑水笔的笔帽。
明明是她自己的人生……
笔尖悬停于纸上。
明明和我没关系……
我落笔,在紧急联络人的空白处写下——“浅川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