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云掏出柳莺给自己的信,把第一行的“江野书院”默念了好几次:“杨无忧,和我干票大的,敢不敢?”
杨无忧没有片刻迟疑:“敢!”
两人落脚在江野书院附近,为了打探消息又进了一家茶馆,偏生那说书人说的正是前几日凌云剑派满门被灭的惨案:
“凌云剑派的掌门魏凌云那是近百年来最年轻的武林盟主,据说对凌云剑法的领悟甚至高于她的师父魏清,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接任掌门的位置。
但这新掌门年轻气盛、野心勃勃,成为武林盟主后尚不知足,希望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名副其实的武林第一人,为此竟然沉迷武学、几近疯魔!”
“岂有此理!”魏凌云握着剑就要去砸馆子,杨无忧赶紧拽住她:“等等,让他再胡扯一会儿,我去砸。”
“这位盟主为追求登峰造极的武学造诣,竟动了邪念开始修习一些惑人心智的邪术。从这开始,这位盟主就彻底走上了歪路,动了靠吸取别人内力以增强自己修为的心思。
于是一个月前武陵城的那场大雨,这位盟主趁雨声杂乱,丧心病狂地残害了自己满门弟子!
从此,世间再无凌云剑,凌云剑法也就此销声匿迹!”
醒木一响,下面听得如痴如醉的客人们如梦初醒,也有意犹未尽的还在下面追问:“既然这盟主想要一个武林第一的地位,屠了自己满门弟子后怎么就再无音讯呢?”
“这位公子,在下与你所见略同!”杨无忧打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进茶馆:“先生这故事讲得好,但在下疑惑过多,不禁想怀疑一句:您这故事可保真?”
“那是必然!我说书前曾结交各方好友,其中不乏江湖中人,这么多年都没人敢怀疑过我故事的真假,你哪来的胆子?”
杨无忧大步流星走到桌案前:“那自然是因为我有保真的故事。”
“不可能!”那说书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我的故事可是我亲历了这惨案的江湖朋友告诉我的,你的故事从何而来啊?”
“我的故事,是凌云剑派满门被屠那晚唯一逃出来的弟子告诉我的;先生,你可敢告诉我们,你的故事是哪位朋友告诉你的?”
杨无忧晃着折扇坦然地看着这个说书人:“你说你的朋友亲历了那桩惨案,据我所知,那桩惨案的亲历者应该只有魏掌门和无辜被杀的弟子,这位亲历者又是什么身份?”
“自然、自然是旁观者!”
“旁观者?”杨无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抢过说书人身边的醒木用力一拍:“也就是说您的这位朋友作为江湖中人,却眼睁睁看着两百无辜弟子在自己面前丧命,却整整一夜没有任何作为?”
“魏凌云走火入魔见人就杀,怎么救人!”
杨无忧咬死不放:“魏凌云杀人后呢?这位快意恩仇的江湖中人就没想着去看看可还有尚存一线生机的弟子可以救回来?还是说您这位朋友在风吹雨淋的晚上旁观那样血腥残暴的场面整整一夜只是为了确定魏凌云确确实实杀了自己满门弟子?那您这位朋友是不是也目的不纯啊?”
“你!”
“您别急。”杨无忧扇子一合乘胜追击:“如果真的按您所说,魏盟主想要武林第一的位置,那屠杀满门这种败坏名声遗臭万年的蠢事她又如何做的出来?退一步讲,就算她只是为了增强实力无所不用其极,那她为何灭了自己满门弟子后就销声匿迹再无任何音讯?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找新的大鱼强夺内力好让自己登峰造极吗?”
“先生,且不论说书人的故事大多真假参半,您就算是敢保证故事是真的,那这魏盟主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是有违常理的,更何况如今看来,我们也觉得您的故事水分甚多啊。”杨无忧说到此处还转向了茶馆里的所有看客:“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的客人纷纷应和,有的甚至嚷嚷着要退钱,一时间茶叶沫子、瓜子皮、碎糕点都纷纷朝那个说书人砸过去。
“你!你你你!”那说书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又被客人们扔上来的东西打的狼狈不堪,只能指着杨无忧的鼻子质问:“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您广交好友阅人无数,难道看不出来吗?”杨无忧又打开折扇气定神闲地扇起来,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晚生当然是来砸场子。”
杨无忧把说书人晾在一边,拿过醒木一敲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是魏凌云被江湖邪修所害,身受重伤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是凌云剑派最后一个幸存的弟子踩着同门的骨血爬出地狱,握着世间最后一把凌云剑想为所有人寻一个清白;是那凶恶残暴的邪修门派为掩盖自己的罪行,肆意流传被歪曲过的事实,就是为了让谣言覆水难收,使侥幸存活的凌云弟子在江湖上再无立足之地!
杨无忧再次打开自己的折扇,上面没有任何题字,连一个墨点都看不见:“扇面清白敞亮恰如我心,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上天也绝不会让移星堂这种邪门歪道称心如意!”
茶馆内喝彩声此起彼伏,有些坐在雅座里的富人还丢了些银两下来。杨无忧笑着谢过众人,在如雷贯耳的掌声中朝那个说书人微微鞠躬:“冒犯了,在下只是借场子一用,替枉死的凌云弟子讨一个公道。”说完,杨无忧把满地打赏留在原地,摇着扇子扬长而去,连头都没回一下。
杨无忧一出门就看到魏凌云在一个摊子面前交钱拿货不知道买了什么,等自己走进魏凌云把买到的东西递给他——是一个挂着玉制小竹节的扇坠:“这是我给你的打赏。”
“竹子坚韧挺拔、坚守本色,你也穿了身绿衣服,多少沾点边。”魏凌云从杨无忧身上抽出扇子,三下五除二给他挂上去:“不许摘啊。”
魏凌云走了几步回过头,杨无忧还呆在原地握着扇子感动不已,魏凌云又折回去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赶紧走,老娘快饿死了,今天晚上陪我喝酒,不许躲,听见没有!”
当晚杨无忧被魏凌云灌得酩酊大醉,连魏凌云架着他上楼的时候都晕乎乎的分不清方向。
直到第二天早上魏凌云去敲杨无忧的房门发现里面居然没动静,她拔出剑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片狼藉的床榻。魏凌云把房间里里外外观察了一遍,从屋里杂乱的脚印推测杨无忧十有八九是被人绑走了。
魏凌云猜到是移星堂的人,正在心里谋算怎么救人的时候就听到窗外传来了拉弓的声音。魏凌云迅速出手握住那支射向自己的剑,剑上挂着一张字条:
“今夜子时,江野书院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