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月去上面开了几次会了,是要有什么动作了吗?”
“扶持企业的事。”小屈捏在手上的麻将转了个边儿,回答的漫不经心,“免些税,上面也拨些钱下来。”
话到这里,座上的人心里都有了数。他们这个地位,已经看不上靠追着风口做生意赚的那点儿小钱了。靠着关系,提前获取一些普通人还不知道的消息提前布局,才是他们的生财之道。
小屈已经有段时间没来雍景会了。他上回来,还穿着薄削削的衬衫,这一回都换上有些厚度的翻驳领外套了。
上海消遣的地方这么多,他不是非要来这。
雍景会到底是太‘老’了,除了上一辈的念旧情,不爱挪地方之外,像小屈这一辈的,除了人情交际,几乎不往这里走。
今天他受邀而来,打的这场麻将,就是以他为主角的人情麻将。
今天的正题显然在现在已经聊完了,几人的目光,渐渐都从小屈身上挪开。
“徐途,我记得邵家那个单子,你挺留意的。怎么落到戴鑫手上去了?”
桌上有一人摸麻将子的手顿了顿,“叫他捷足先登了呗。”
“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吧?”
那个被叫徐途的男人,眉头拧了一下,“是啊。”他自己也费解。
“这有什么好想的。”坐在他旁边,生的一双笑唇的男人道,“戴鑫新弄到手的那个,不是这雍景会的服务员吗?邵家那几个老的,就爱在这谈生意,八成被他听走了,告诉了戴鑫。”
一语点破。
生意是桩小生意,挣的不多,所以被抢生意的那个,也没跟戴鑫计较,但被人截胡,心里总会不痛快。更别说,现在还被人提出来了。所以徐途脸色一下子就有点不太好看,“这雍景会,这几年是越来越不行了。招进来的人,还干这种事。”说着,他将手中的麻将,匍按在桌面上,就要起身,“这圈麻将等会再打。”
旁边的男人笑道,“干嘛啊你?”
“我可不想过来这边,身边还有个耳朵这么长的人。”徐途那意思,明显是找老板,今天就要把人开除。
都在看戏时,小屈淡淡说了句,“你找戴鑫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干嘛非要找这个小孩计较。”
听小屈开口,另外俩看戏的才跟着张口,“我看这次多半也是个误会,戴鑫他真没那个胆子截你的生意。”伸手拉住徐途的手,又拍了拍对方的手臂,安抚着徐途坐下来后,那个生着笑唇的男人,双臂放在桌沿上,看着小屈道,“他今天应该在上班吧?把他叫过来问问——问问戴鑫是给了他什么好处。”
“我们又不是给不起。”
……
“昨晚两个客人吵起来了,今天下午,有一方带了几个人过来,砸了不少东西。”
“让警察来处理了。”
“定损赔了四万一。”
“灯光什么的今天修不好的话,估计要暂停营业。”
因为上班时间,不允许携带手机,江尹一在中午休息期间,才在员工的休息间,看到了这几条店里经理给他发的消息,还附带几张桌椅倾倒,酒瓶碎了一地的照片。
他还没下班,没办法去店里,就回了句,“你先处理。”而后就将手机放回柜子里,锁上柜子,走了出来。
“小江——”走出来的江尹一,迎面撞上了来找他的人,“客人找你,跟我过去吧。”
江尹一很会察言观色,看他严肃神情,心里差不多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在雍景会,利用听到的消息帮白家做成了几桩生意,也回报戴鑫,算还他在自己的夜场一夜挥金百万的人情。
这些消息,私密性和指向性都很强,即使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也不一定知道。而一旦有了他们圈内人知道,且这个消息,还涉足这个圈内人的利益,很容易就能猜到是他在做这个中间人。
江尹一在一开始,就想到会有这种后果。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条消息,让他被发现的。
……
一桌麻将,打到了一半。
桌前四个人,一个人面前的麻将子全匍在面前,一个人拿了骰子,在桌上掷了玩儿。
江尹一进来的时候,四个人都在各玩各的。
直到抛着骰子的那个人开口,“哟,人过来了。”他这回没再把抛出去的骰子捡回来。
背对着江尹一的那个男人也扭过头来。他穿着白色的满衬和双排扣烟灰色外套,眼神很利,带点显而易见的不善。
他们,江尹一都没什么印象,但坐在正对着他的位置,手肘靠在扶手上,身体往后靠的男人他记忆深刻。
小屈。
在他刚刚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背靠着座椅,一只手按着颗麻将子,扶着边角,不断在桌面上缓慢滚动,坐姿也相当放松的小屈,将眼睛抬了起来。两人对视,江尹一还没有什么表情,小屈先一步露出个笑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