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兄,千岁!”
“王兄,杯…莫…莫停!”
“赐~花~!”宫里的贵人拉长尖细的嗓音。
宫花四朵端到诸位士子的席位之上,众人一一簪于幞头上,而后起身,望阙位立定,谢花再拜。
拜完赐花,些许士子携鎏金酒樽移至曲水流觞处,行其飞花令,接饮四盏美酒,为首者正是榜眼徐鸿卓。
柳淮汀的动作已有些迟缓,当他掀开半遮半掩的珠帘时,似是听到几人偷偷议论道,
“寒门竖子如今也穿上金丝袍了!”
“野鸡飞上枝头还真当自己成了凤凰?”
“你别说,野鸡还成群结队了呢?”
柳淮汀顾不得制止几人,便张望着裴涉的身影,恐他听到这种话语便要暗自神伤。
幸好,裴涉酒量不佳,此刻用左手扶着脑袋,歪歪斜斜地倚在用宴的矮脚桌上。
“越川兄?”柳淮汀轻轻拍打着裴涉的肩头,见他面色潮红,口中偶尔嘟囔着“兴致冲冲”“为生民立命”之类的话,只好用力将他擎起,送他上了园子口的马车,叮嘱车夫扶他回驿馆。
这会儿经园子门口的风一吹,柳淮汀的酒也醒了大半,想着也回住处。初入官场,藏拙为上,所以他执意住在柳家名下位于甜水巷的小院。往日柳淮汀吃的少且清淡,今日贪食了几块鹅鸭排蒸,腹中颇有些撑胀感,便临时决意夜里步行回宅。
子时的更鼓声里,汴河上的画舫依次熄了灯,此时的汴河像是喂不饱的怪兽,像是要把这汴京城都贪图到肚子里去。
柳淮汀牵着枣红驹,借着时有时无的月色一路前行,一人一马在石板上敲出枯燥无味的节奏。
偶有还未打烊的酒肆点着的几盏灯照到青石板上,显出车马余下的坑坑洼洼。
忽地一阵杂乱无章地脚步声传来,之后一个黑影窜出来。
是个一身乌色胡服的魁梧汉子。
汉子脸上横着道蜈蚣疤,右手擎着把钢刀。
“探花郎留步!”
柳淮汀酒醒了大半,正准备翻身上马,怎奈那汉子不知用了什么暗器扎到了马肚,枣红驹顿时长鸣一身,飞奔而去。
“爷我不要钱,只要探花郎腰间的那块玉。”话音未落,柳淮汀只感到腰间一松,果然,那盛玉的锦囊已然跑去了蜈蚣疤手中。
“放肆!”一声清叱破空。
柳淮汀抬头望去,临河酒肆的飞檐下掠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人面戴幂篱轻纱,身着素服,足尖轻点柳枝,借力飞向蜈蚣疤的大汉。
白衣公子出手极快,未及柳淮汀看清,凛冽的刀光便如银蛇般缠住汉子的手腕。锦囊尚未落地,已被他用刀背挑起。
“接着!”清脆嗓音响起之时,锦囊已然稳稳落入柳淮汀怀中。
紧接着眼前便是大片的红色,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早先打劫的那蜈蚣疤大汉面朝下,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多谢公子,还请问……”柳淮汀正欲道谢,那人却忽然扣住他的手腕,“有人来了,跟我走。”
说罢,柳淮汀便被拽着疾行数步,拐进暗巷。身后整齐的脚步声,似是朝中禁军乌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一片云彩掠过月亮,暗巷中无风,二人离得很近,淡淡的沉水香混杂着几分梨果的酸甜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二人身边。
巷外禁军佩刀相撞的铿锵近在咫尺,白衣公子侧耳倾听,头歪向一旁,幂篱也顺带着外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