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照萤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一纸“遗嘱”,心中仿佛有两股力量拉扯。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流萤斋小伙计那张泪流满面的脸,耳边似乎还回想着他哽咽的怨恨:“爹娘都死了,留我一个人在世间,就算有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
她猛地睁开眼,死死盯住被她揉得皱巴的纸张,仿佛那张纸的重量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要不要告诉贺铭?
可是告诉他,或是不告诉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孟照萤迟迟下不了决定。
犹豫不决之际,听到庭院里传来一阵动静,她抬起头朝门口望去,竟然是贺铭回来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外边的事情忙完了?”
贺铭站在房门口,肩头上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寒气黏在他的衣襟上,一进屋便融化了。他抬手拍了拍衣襟,雪花簌簌落下,在门槛边化成一滩水渍。
“我见你昨日在书房睡了,是不是有事要找我?”
孟照萤不得不感叹贺铭的敏锐。按以往的习惯来说,她一般选择在书房选好书籍,然后回自己房内翻阅。但昨日,她不仅在他书房翻阅,甚至还留宿在书房,确实是想要等他回来。
她抬眸朝贺铭看去,几日没有好好歇息,他眼下有些青黑,连眼神都不再清亮,是显而易见的惫累。
尽管近来他忙得几乎不沾床,尽管前不久她还在回避他的感情,尽管他近日一直躲着不见她,却依然在这个时候抽时间回府了。
仅仅因为,昨夜她在等他。
孟照萤怔怔地看着他走进,指尖微微发颤,几乎用尽全力才没有从椅子上起身。她的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心脏跳得又快又重,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只有跳到外面来,才能没有克制的迎接他,拥抱他。
但她终是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眼眶却酸胀得厉害,险些落下泪来。
她轻轻开口:“想跟你说一下,这次施粥的事。”
贺铭走到书桌前,低头拿过桌上她整理好的粥棚坍塌文案,回道:“文砚已经跟我说了,我回府前刚收到消息,负责本次粥棚搭建的赵大人已经在家中自杀了。”
“自杀?”
贺铭点了点头,目光依然留在手中文案上:“粥棚坍塌让民间怨气达到了极点,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赵大人作为负责搭建粥棚的官员,自然脱不了干系。他手脚不干净,不经查,为了避免祸及家人,只能一死了之。”
孟照萤心猛地一沉,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贺铭沉默片刻,将手中文案放下,叹了口气,才看着她问道:“赵大人是叶衡的人,你知道吧?”
孟照萤点点头。
贺铭继续道:“叶衡是主导本次赈灾的官员,赈灾出事,第一个被皇上问责的人就是他。虽然他平时对手底下的人贪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绝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动手脚。此事是秦家插手了。赵大人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贺铭这么说,依然感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为什么每一次争斗,都要踩在无辜百姓的尸体上。。。。。。
孟照萤闭了闭眼,开口道:“此事,会不会涉及到孟文州?”
贺铭一顿,看向她:“你为何这么问?”
话刚出口,他便明白了。孟文州和燕王叶衡绑在一条船上,假如叶衡出事,孟文州必定会遭到清算。
“近来国库空虚,秦家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正中皇上下怀,他已经勒令御史严查这次事件,并着重神兵,反腐肃贪,务必行之有实。。。。。。”不等孟照萤开口,他又飞快的接道,“现在赵大人已死,只怕御史查无可查,为了向皇帝交差,他只能深挖其他贪腐事件,将‘替罪羊’揪出来交差。如果孟大人。。。。。。”
说到这里,贺铭顿了一下,没继续,孟照萤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肯定道:“孟文州手上并不干净。”
不然系统不会提示,此时是完成任务的节点,要她务必保全孟家。
贺铭心里一沉,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秦家此次就是要拿燕王党派开刀,但是目前来说,他们是否已经掌握孟文州贪污的实证,我们还不得而知。我立刻派人去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