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郎那样的雍容气度,怎么可能是受入陆允鉴指示呢,不可能。
恰此时,坐在亭中的景熙帝抬起眼,视线淡淡地落在阿妩身上。
那视线轻淡但威严,阿妩本就惶恐,被他这么一看,心里一慌,脚底下发软,险些栽倒在那里。
这时陆允鉴也感觉到异样,下意识便要转首看过来。
景熙帝却开口:「允鉴这几年为了海寇一事,倒是操劳不少。」
帝王突然提起这个话题,陆允鉴收敛了心神,道:「皇上,这原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说操劳。」
本朝臣子在称呼帝王时,视身份而定,内监宫娥一般尊称万岁或者万岁爷,朝堂上臣子多称陛下,和帝王亲近之人私底下会直接称呼「皇上」。
陆允鉴和景熙帝是自小的交情,又是亲戚,称呼自然随意一些。
景熙帝:「上个月皇后还曾提起,说你即将而立之年,后宅无人终究不像样,也该续一房了。」
说着,他温和一笑:「只是不知允鉴心仪哪家女娘?」
陆允鉴明年便是而立之年,比景熙帝小三岁,昔年也曾入宫为伴,之后又是郎舅之亲,彼此自然相熟。
陆允鉴听景熙帝这么提起,知道这是有赐婚之意,忙道:「皇上,微臣早年丧妻,如今并无意续弦,陆家子嗣众多,打算过两年挑一个好的过继,聊作慰藉。」
景熙帝听此,抬起眼,深深地看了陆允鉴一眼。
陆允鉴只觉得这一眼温润平和,却别有深意。
秋日的山风吹来,他突感后背发凉。
景熙帝笑道:「允鉴不愿续弦,可见对亡妻情深义重,既如此,朕也不会强人所难。」
当下随口问道:「老侯爷最近身体可好?」
陆允鉴:「托皇上的福,他老人家身子极好,硬朗得很,前些日子还亲自出海捕鱼了。」
景熙帝颔首:「极好,前几日番邦进宫的上等老参,回头送给他老人家,让他多补着些。」
陆允鉴绽唇:「劳烦皇上惦记了。」
两个男人这么随口闲话家常,阿妩已经在福泰的掩护下,跌跌撞撞地逃离,回到房中。
福泰看她面色苍白如纸,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水分的花瓣,纵然是个太监,也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心疼地道:「五娘子,你这是?」
阿妩抬起手来,以袖子掩面。
她心中悲怆,又觉凄凉,觉得自己怎么逃都逃不脱陆允鉴的手掌心,种种情绪之下,单薄的身体竟无法抑制地打颤。
此时福泰问起,她只能道:「适才看三郎和客人说话,我好奇看过去,谁知道三郎仿佛恼了,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何,我心中便觉惊惶。」
福泰听这话,叹了声,道:「五娘子,我们三公子的性子你不知道,往日哪个不怕他——「
帝王之威,如雷震天,万物肃静,不敢逾越。
若是以往,就五娘子这样的,有一百个脑袋都砍没了!
阿妩原本心中便已凄惶,此时听了福泰的话,更是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三郎一看便不是什么好性子。」
福泰跺脚:「五娘子,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我们三公子的事,不是寻常人能提的,你还是小心为好。」
阿妩心不在焉:「是吗?」
福泰看看四周围,没什么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五娘子,之前我可是说了,要你别过去搅扰三公子,结果你不听,非要上前,这不——」
他用无奈的眼神看着阿妩:「这不是惹祸了吗?以后有什么话,你该听还是得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