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近景。”段祈野看着监控器里的那张脸。
破碎,无助,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像是瞬间被抽掉了灵魂。
她入戏很快,颤抖的细节,嘶喊的台词,都让人感到揪心。
“爸,你看看我啊,爸爸。。。。。。。”李斩秋抓着男人浑身是血的衬衫,“求求你们,谁帮我叫救护车。。。。。。。”
“斩秋,救护车在来的路上,但李老师他已经没有心跳了,可能。。。。。。。”钟回低声道。
“胡说,你胡说!”李斩秋尖锐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里更显凄惨,“他不会死,他不会死的,你这个乌鸦嘴,闭嘴。”
段祈野突然有点后悔了。
他是不是不应该让林鸢来演这部戏,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再重新撕开,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
但她已经渐入情绪,所以没有叫停,而是低声通知调度:“降雨。”
原本就是阴绵的天气,淅淅沥沥的水车扬起细雨,打在少女瘦削的脸上,身上。
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无措,逐渐变得空洞,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潮湿着她年轻的脸庞。
镜头拉远,跪在尸体前的少女逐渐缩成一个白色的小点,隐没在密密麻麻的山林之中。
“好,停。”段祈野说。
场助拿着一大摞浴巾赶紧过去,裹住林鸢,又分发给旁边的群演。秋天的季节,下雨还是冷,林鸢在抖。
“段导都没叫停,肯定一遍过了。”蒋昀拿毛巾擦着头发,夸奖她,“太会演了,把我一下就拽进了情绪里。”
林鸢只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没有说话。
段祈野起身过去:“你怎么样?”
林鸢抬头看他,整张脸还是湿漉漉的模样:“应该是我问你吧?怎么样?还需要再演一遍么?刚下雨时,那句台词我好像情绪来得有点陡峭。”
段祈野盯着她看:“你确定你可以?”
在旁人听来,倒像是导演在阴阳怪气的质问,而只有林鸢知道,他大概是怕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心软了。
林鸢来回深呼吸了两次:“可以,再来一条。”
“好,给林鸢补一下妆。”段祈野拿过之前画的分镜,递过去给她讲解,“一会儿你跟蒋昀对戏的时候,更愤怒一点,我会去抓你的手部特写。”
林鸢点了点头。
段祈野又说:“如果情绪撑不住,跟我说。”
梁声看着这场景,转过头跟另一副导讨论:“你以前跟他一起拍过戏,他对女演员一直这么温和?”
“没啊。”对方听乐,“他也不凶,但讲戏的时候贼犀利,直戳人痛楚,把人说得怀疑人生的那种。我们段导又爱用新人,之前哭过好几个。”
梁声摸着下巴:“不过,林鸢的戏是真的好,他这种挑剔怪,也很难挑出毛病。”
“确实,牛逼。”业内人士最简短的评价,最具有说服力。
那边林鸢重新跪回了尸体旁边,开始第二条的拍摄。
荧幕上她的脸被拉到了最近,甚至能看到她猩红的眼睛里希望在消失,她抓着旁人的手,纤细,苍白,抑制不住地抖动,她在害怕。
“乌鸦嘴,你闭嘴!”李斩秋声音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嘶哑,“我爸不会死,绝对不会!”
依然是淅淅沥沥的雨。
段祈野隔着屏幕,像是看到了那年孤苦无助的林鸢。
她是如何在这么痛苦过后,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轻描淡写跟自己说出“我爸死了”这样的话呢。
“很好,过了。”段祈野开口。
稍作整理,几个主演开始拍在后山的其他戏份,弄完已经是晚上。
后面在同一场景,会接着暴雨把爸爸坠崖的剧情拍完,林鸢今日的戏份结束,可以先行回酒店休息。
蒋昀跟过去,叫助理拿了杯姜汤:“淋了雨,驱驱寒。”
“谢谢。”林鸢伸手接过,被雨浇透的手感觉温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