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鑫昊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何嘉从前的睡相一向很好，呼吸清浅，看上去温顺又无害，偶尔清晨他醒的早，也会静静端详那么片刻。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何嘉在睡梦中，他却感觉到何嘉在痛苦。
谢鑫昊看了许久，焦躁的情绪慢慢升上来，让他想立马点一根烟。
可他又想起当初和何嘉的那根烟。明明不会抽，还要问他要，呛红了眼看着他，分明在讨一个吻。
他也真的吻了上去。在人潮涌动的梧桐树下，在背荫里。
谢鑫昊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了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何嘉，他明明清楚不该，但还是放任自流。
谢鑫昊靠近了些，握住何嘉冰凉的手，那条漆黑的手串再次暴露到他视线之下，他却只是神色平淡地把何嘉的手掖进被子里。
何嘉眉头终于舒展，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相同的梦境又开始反复——
“爸！”何嘉尾音上扬，面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面容沉静，是三十九岁的何渊。
他放下手中的鱼竿，“怎么了？别靠那么近，河水很深的。”
何嘉从地上捡起两块光滑平整的石头，献宝似的拿到父亲面前，转身又要去捡针锋相对
宋敏华和章博煜回来的时候，病床边空无一人，谢鑫昊已经走了。
看见他们进来，何嘉眼神很平静，“妈，医生怎么说？”
“小嘉……”
“我没事。”何嘉朝着母亲扯了下嘴角，“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还忘记了什么。”
章博煜身形一怔。
宋敏华也停顿了许久，医生的话犹在耳边：
“据我们的了解，五年前您儿子曾患过创伤后应激障碍，基本可以断定这是诱发梦魇的其中一个因素，至于部分记忆缺失，的确很罕见。”
“要想彻底治愈，必须从根源入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患者直面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回忆。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受到剧烈刺激，还是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宋敏华面露挣扎之色。如果和盘托出，对何嘉来说未必不是又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何嘉看穿了母亲的犹豫，也不再逼问，而是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那些反复的梦境，全是真的，是吗？爸爸已经不在了，在五年前。”何嘉垂着头，“我还记得他托着我上岸时身上的体温，原来都是真的。”
“是我害死了爸爸。”
“何嘉！”宋敏华颤抖着打断他，“不是你的错！”
何嘉却仿佛听不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我那么用力地拖住他，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声回荡在病房，宋敏华眼眶发红，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你要让妈妈怎么活？”
何嘉这才如梦初醒，目光有些空洞，愣愣地说，“妈，对不起。”
脸颊迅速变红，章博煜知道宋敏华收了力，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心疼，站在边上欲言又止。宋敏华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温热的手掌抚了抚何嘉脸颊，“都过去了，会想起来的，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