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广济趴在地上,血从他额上汩汩流下,几乎糊住了眼睛,他隐隐约约看见,徐宴芝进门后,也与海娜激烈地打斗起来。
徐广济还昏昏沉沉地勉力站起来,想要从后与徐宴芝一块儿制服海娜。
说来真是奇怪,他身上明明有父母为他求来的浅显法阵,危机时能保他的性命,在海娜面前却没甚大用。
这诡异的女子遽然爆发出怪力,身上散出浊气,充斥在屋里,像是传闻中的业鬼一般。
还未曾修行,如凡人一般的徐广济哪里是对手,他再次失去了意识。
这一回徐广济昏迷了很久,当他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那时太阳刚刚升起,在朦胧的晨曦当中,徐广济看见一身鲜血的徐宴芝与他一般捂着头,蜷缩在墙角。
视线再往下,那个美丽的、如业鬼一般的海娜,已经僵硬地睁大了眼,死去多时了。
海娜死了,徐广济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
在七峰之下,一个还未正式修行、成为宗门弟子的人应当被视为凡人,凡人杀人,要以凡人的法规来处置。
徐家家主阴沉着脸,狠狠处置了徐广济与徐宴芝,又为他们隐瞒,将海娜的尸体草草处理了。
这件事,在所有知情人那儿,似乎已经了结了。
可徐广济自此陷入了永远不会结束的梦魇中,海娜明明已
经化成了灰,他却总是会在将要忘记时,又梦见那个场景。
晨曦之中,惨白如雪一样的美艳女子浸在血泊里,死在他的身前。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从那以后,如影随形,永远看着他。
徐广济越说,声音越低,头也越低,等到将一切都从头到尾说了明白,他已经禁不浑身发抖、落下泪来。
只是,他的面前久久没有传来声响。
徐广济低着头,胆怯地看着顾青峥的双手,他握得很紧,几道青筋虬结地绕着这双不知取过多少生灵性命的手。
徐广济莫名觉得,若是自己此时抬头,这双手也会要了他的性命。
良久后,顾青峥闷闷的声音才从他头上传来。
“所以,因海娜的事,徐夫人与徐家起了冲突。”
“自然,徐宴芝怪我杀了她的女奴,可我分明记得海娜没死时我已经失去了意识,是她自己杀了海娜,最后反而倒打一耙,将事情全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听闻徐夫人来到七峰山下后,生了一场病,错过了一次弟子大比。”
“就是因为这一次,我和她都受了伤,根本没办法出门,只得等到两年后。”
“最后一个问题。”顾青峥抚了抚腰间长剑,声音轻飘飘的,问了一个徐广济觉得诧异的问题,“海娜从生到死,都没有离开过徐家,只有你们家人见过她吗?”
“当然没有离开过,我听说她进城时坐在车中,用破布包着头脸,到了徐家后,徐宴芝不愿折了自己脸面,让她不许这样,她才将布摘下,但就算是这样,因为她从不在无事时踏出房间,徐家人几乎没见过她几面。”
顾青峥不置可否地应了,脸上一时平静一时浪起,片刻后,他叹息着松开手,往门的方向走去。
“顾师兄就这样走了吗?你不再问问别的?你、你为什么要管徐宴芝的事?”徐广济见顾青峥竟然要这般离开,莫名着急起来,抬起头来急切地追问道。
顾青峥不答,转而将画卷收进了锦囊中。
徐广济看见画卷,更是疑窦丛生,追上来想要抓住顾青峥的胳膊,大喊道:“七峰山下只有徐家人见过海娜的脸,顾师兄从哪里得来这幅画像?”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喃喃道:“难道,是徐宴芝画的?她为什么要留下海娜的画像,她竟然还挂念着海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