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整条街道,数我俩的嗓门最大。
第一日,我的生意还算凑合,卖出了三十六张芝麻饼,每张饼卖三文钱,纯挣三十六文。
镇上也有卖饼的,但皆不如我的香甜酥脆,因为整条街上,只有我的饼,是用黏土炉烤出来的。
刘大哥的媳妇有喜了,最近正馋嘴,篮子里还剩下十张饼,我送了他六张,剩下四张给家里的弟弟妹妹留着。
刘大哥搓着手很是不好意思:「春妹,明日你歇着,我来叫卖,我就喊『芝麻饼——糖葫芦——千层芝麻饼——冰糖小葫芦——』」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的生意越来越好,到了腊月中旬,每日我都能卖出去六十多张芝麻饼了。
临近岁末,镇上过路的行商渐渐多了起来,大概他们在外辛苦一年,都想着要回家与亲人团聚吧。
一日,一个二十多人的商队在我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油盐芝麻饼?味道如何?」
一个貌似是首领的年轻人,坐在一匹黑亮黑亮的马上,居高临下地问。
我殷勤地掰下半张饼恭恭敬敬用白手绢包好,扬臂递给他:「您尝尝,不香不脆不要钱。」
他瞥了我两眼,悄无痕迹地皱皱眉,伸手将饼接过去,用手指拈起一小块,放进口中。
「味道尚可。」他神色淡淡地点点头道。
「但凡吃过,没有不说好吃的。」我边笑,边打量他身后的商队,「给您包起来多少?二十张还是三十张?都是今晨新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那年轻人轻嗤一声,明为赞美,实则嘲笑:「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扔给我,「全给小爷包起来。」他说。
「好嘞!」我掂掂银角子,「不过您给多了。」
「多的赏你。」
「呦,谢谢您,这就给您包起来,对了,新熬的冰糖葫芦您不尝尝吗?我们这里的糖葫芦甜脆可口绝不粘牙,腊月里吃甜食,来年小日子甜滋滋。」
我麻利地将担子里的芝麻饼包好交给他身边的人,又热情地帮刘大哥卖糖葫芦。
镇子里的有钱人虽然不少,但像眼前这般动不动就掏银子的也不太多。
能薅一个是一个啊。
刘大哥也机灵得很,我的话音刚落,他便学着我方才的样子,从草束上拔下一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递向那年轻人:「贵人您尝尝,不甜不脆不要钱。」
年轻人神色一滞:「……」
他没伸手接那根糖葫芦,却也没拒绝,只淡淡道了一句:「也全包起来吧。」
刘大哥喜出望外:「好嘞!您可真是个爽快人!」
「爽快人」带着一大包芝麻饼和一大捆糖葫芦渐渐走远了,我和刘大哥对视一眼,瞬间欢喜的吱哇乱叫:「发财了!」
从那日起,我的目光总盯着过往的商队,希望能再碰到一位出手阔绰又爽利的贵人。
没想到我的运气真不错,没过几日,贵人还真找上门来了。
只不过——还是之前的那位。
「那日吃了你的芝麻饼,人人都道不错,五日后我的商队要去趟北地,你是否愿意为我们备些干粮?」
他披着一个深蓝色鹤氅,长身玉立,周身清冷,站在我简陋的芝麻饼摊子前,实在是太过扎眼。
骤然看见他时,我的心陡然一跳,脸都红了,生怕他是反悔,想找我要回多给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