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书院血流漂橹,倒在血泊中的弟子数不胜数,而录十四在惊闻黎卧术身死后就立刻跑路,却被赶上来的邪修差点一掌拍死。
好在他有最终的保命手段,在奔逃之中遇到闪电,得知他们是万剑林弟子,心下放松晕过去的录十四这才终于活下来。
录十四平静地叙述着发生在自己身上惊心动魄的经历,看向嵇阿青:“有些弟子我无法对上姓名与容貌,但我逃之前,有个坐轮椅上的弟子为掩护我逃跑的古流挡了一击,当场气绝。”
被清洗暂时换上素袍的年轻修士语气淡淡地,嵇阿青闭了闭眼,压下眼眶的酸涩。
迅速地给手底下的人发去音讯,让他们留意并救下寒山书院的弟子,嵇阿青郑重地对录十四行了一礼,而后匆匆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录十四抬高音量,声音嘶哑:“寒山书院已经无人了……”
他清楚嵇阿青是想去哪里。
背对着他的青年脚步一顿,轻缓摇了摇头,声音也是哑的:“不论怎样,我也该亲眼看看。”
偏锋剑瞬间升空,弟子们看着御剑的嵇阿青有些不解他行色匆匆是要去干嘛,而收到传讯的诸葛越等人跑出大殿,看着嵇阿青的模样心中满是忧虑。
好在某道高大的身影几乎是瞬间跟了上去,金红色的灵气将青年包裹,隔绝了猎猎的狂风,将对方拥在了怀里。
松了一口气,诸葛越稳住躁动的弟子,在心中祈求此行顺利。
灵剑在全力驱使之下,速度比笨重的灵舟快了许多。
苍明也没有强求嵇阿青缓下速度,只是不断地摩挲嵇阿青的后颈与肩胛,安抚青年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意,牢牢地将青年按在怀里,帮他阻隔了高空的狂风。
半晌,他突然顿了一下,感觉到似乎有很轻微的凉意沁透衣服,落在胸膛。
按着嵇阿青脑袋的手一顿,苍明一言不发,只沉默着一下下帮他梳理长发。
金红色的剑气掠过高空,吸引了大量势力的注意力,关注万剑林的所有门派几乎是瞬间就放出了探子探查消息。
嵇阿青暂且无暇顾及这些,等灵剑落地后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通红的眼睛怔怔的,眼前有一瞬间的模糊。
山风送来的不是清新的草木气息,而是浓郁的血腥味,檐角缀着铜铃的灯笼上面溅满血液,掉落在地上,模糊了上面笔锋温润的大字。
被血污堵塞的铃铛不再响动,嵇阿青机械地弯腰,将其捡起来轻轻擦了擦,却发现干涸的血液怎么也弄不干净。
苍明站在他身侧,敏锐的五感让他看清了模糊的“阿青”两个字,瞬间意识到什么,他伸手握住嵇阿青的手腕:“我来。”
“别哭,我来。”他止住青年指尖的颤抖,“相信我,我会弄干净。”
嵇阿青缓缓偏头看了看眼中满是心痛的高大男人,抿起的嘴唇溢出血渍,苍明更难过了,却不敢表现出来,只用笃定的语气重复好几遍。
青年终于放松攥紧灯笼的手,苍明连忙将灯笼收紧空间,跟着他穿过倒塌的山门,走进书院内部。
往日里树木掩映趣意盎然的小径几乎无从下脚,到处都是血迹,沿途看到很多灵宠的尸体,皮毛贴着嶙峋的躯体,僵硬地倒在路边。
更往里,渐渐看到穿着弟子服的身影。
听音院的、布阵院的、御灵院的……保留着死前或狰狞、或愤慨、或决绝的神情,手上的动作停留在持着法器冲上去的那一刻。
只是此时法器已经全都被搜刮,空余的手心使得这一幕显得有些滑稽,但是在场的两人都笑不出来。
嵇阿青蹲身,为一名曾经谈笑过的御灵院弟子合上睁大的双眼,把他怀里牢牢护住却还是死亡的灵兽调整了一下姿势,从被抽干血痛苦挣扎的模样转为恬淡,蜷缩在主人的怀里,像是只是陷入沉睡。
越往纷乱发生的核心位置去,越能看见更多的弟子踪影,嵇阿青走得很慢,将目之所及的躯体一个个摆放好,最后抵达黎卧术的院子。
院子里的槐树已经轰然倒塌,将布置棋局的桌子撞碎,院子中的血腥味没有外面那么浓郁。
屋子的主人不见踪影,不知是被逃命的弟子带走了,还是落在邪修手里,但是嵇阿青看清了黎卧术屋内喷溅的血迹。
方向是坐在榻上,朝着矮塌边沿外喷洒的。
显而易见,这是在打坐之时受到了不设防的亲近之人袭击后才产生的结果。
嵇阿青想起曾经看到洛戴随意出入黎卧术房间的模样,当时黎卧术有些不虞,但他没有追问两人因何事发生争执。
此时见到这一幕,他心跳顿停间突然想起鲁未留的话语。
——“他是书院里最在意你的人,倘若所有人都有过错,错也不会在他。”
女修肯定是察觉了什么,但为了维护亲人,没有将一切说明,只是隐晦地提醒嵇阿青。
而他当时并没能读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