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蚀文虫潮啃穿了地脉岩层,在青铜命晷的投影下织出腥甜的罗网。陆昭的右眼眶已成空洞,残余的蚀文符文如蝌蚪般在血肉中游动,每一次颤动都撕扯着神经末梢的灼痛。他伏在天机殿地底矿脉的通风口边缘,下方翻涌的赤金色岩浆中,无数命格光球正被蚀文虫群裹挟着沉浮——每颗光球的破裂都伴随着魂魄的尖啸,而尖啸的余波在岩壁上凝成青铜色的命晷刻痕。
“母体在消化。”
无命叟的残魂附在最后一只蚀文王虫上,虫壳表面的裂纹映出骇人画面:矿脉深处悬浮着一团琥珀色肉瘤,表面布满与青铜命晷完全一致的裂缝,裂缝中探出的灰蝶触须正贪婪地吮吸命格残渣。陆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妹妹陆小竹心口的微型命晷正在加速转动——三日前强行切断母体链接的后遗症,让她的皮肤下凸起蛛网般的金红脉络,最中央的虫蛹已蔓延到锁骨。
叶青璃的剑锋突然迸发黑光,脊椎晷针与母体裂缝共振出刺耳鸣响。她的素白襦裙浸满蚀文黏液,右眼瞳孔彻底化作复眼结构,倒映着矿脉穹顶三千只青铜色瞳孔:“它们把蚀文虫卵埋进了命格矿髓……这些矿石是天机阁的命火储备!”
陆昭翻身滚入矿道岔口的刹那,朱笔笔锋蘸着心头血勾出半道「篡命符」。燃烧的命火本该形成护盾,但矿脉岩壁渗出的琥珀黏液竟让符咒扭曲成蚀文蛛网——蛛丝反向缠住他的手腕,将笔杆拽向通风口深处的肉瘤!
“松手!”叶青璃的晷针扫断蛛丝,剑气在岩壁上犁出焦黑沟壑。
陆昭的掌心已被腐蚀见骨,但更可怕的是右眼的异变——黑色符文顺着血管爬上太阳穴,视野中浮现出青铜秤虚影的恐怖画面:秤盘左侧堆满被熔炼的命火晶石,右侧则是蜷缩成团的陆小竹,她的命格线正被灰蝶口器撕扯成絮状。
无命叟的蚀文王虫突然爆开。老头最后的嘶吼混在虫壳碎片中炸响:“矿脉是母体的消化腔!”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血色浸染的左眼视野里,岩壁缝隙中嵌着的命格矿石正在剥落,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琥珀色虫卵——那些卵壳表面的青铜刻痕,竟与陆小竹心口命晷的裂纹完全一致!
“从三十年前开始,天机阁就在用矿脉喂养母体。”
叶青璃的剑锋抵住监命使咽喉,脊椎晷针因压制母体意识而剧烈颤抖。她的右眼彻底化作复眼,瞳孔中倒映着矿石内部的恐怖景象:虫卵中蜷缩的蚀文幼虫已长出晷针状口器,正通过矿脉裂缝吮吸命火能量。
陆昭突然反手抓住剑刃。
黑血顺着掌心淌下,在剑身上蚀出《蚀命残卷》的禁忌符文:“那就让它们吸个够!”
百年寿数在血脉中燃烧的青焰,顺着剑锋灌入矿脉。岩壁内的虫卵集体爆裂,溅出的琥珀黏液竟在空中凝成微型青铜秤——秤钩阴影扫过之处,矿道中残存的命格光球突然调转方向,如流星雨般轰向监命使!
监命使的嘶吼震碎了半条矿道。
在青铜秤投影扭曲的瞬间,陆昭看见一线生机——叶青璃的脊椎晷针与母体核心仍有链接,逆命符的黑光正顺着这条通道反向侵蚀。他毫不犹豫地将朱笔刺入岩壁裂缝。
嗤!
笔尖贯穿矿石的刹那,清脆的破裂声竟化作实质化的音浪。以裂缝为中心,方圆十丈的空间如琉璃般龟裂,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凝结成固态的命格哀嚎!那些被母体吞噬的魂魄残片,此刻在音浪中化作青铜锁链,将陆昭的右眼与母体裂缝强行链接。
“你疯了?!”叶青璃的剑锋斩向锁链,却被反震的力道掀飞。
陆昭的七窍同时渗血,断裂的朱笔却在他手中重组——笔锋蘸的不是墨,而是从矿脉中淌下的琥珀黏液;笔杆裂痕处生长出青铜晷针,针尖正刺入链接母体的命格锁链!
“逆命者陆昭,为母体献上矿脉——”
虚空中的青铜命晷突然开口,声浪震得陆昭骨骼咯咯作响。他的左眼视野开始破碎,却清晰看见破裂的矿石正在异化:黏液凝聚成琥珀色的蝶翼,矿脉碎片中伸出灰蝶触须,而原本嵌在岩层中的命火晶簇,此刻浮现出陆小竹痛苦的脸!
无命叟的残魂在识海中尖叫:“它在用矿脉重塑消化系统!”
陆昭突然笑了。
他握着异化的朱笔,在虚空中写下此生最疯狂的命文——不是篡命符,而是《蚀命残卷》记载的终极禁术:「命脉同归」。
母体的尖啸与矿脉崩塌声同时抵达巅峰。
当音浪撕裂陆昭的耳膜时,他看见自己右眼的黑色符文尽数剥离,顺着命格锁链涌入母体核心;破裂的矿脉则化作万千蚀文蝶,每一只的复眼都倒映着陆小竹蜷缩的身影。叶青璃趁机抱起昏迷的陆小竹,剑锋搅动晷针撕开空间裂缝——在跃入虚空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见陆昭的身躯正在消散,而母体裂缝中,三千只蚀文蝶的鳞粉正汇聚成青铜巨门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