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蚀文虫群啃噬月光,在琉璃瓦上蚀出蜂窝状的命格刻痕。
陆昭的指尖悬在命格库的青铜锁链上,右眼瞳孔中的血色纹路正与锁链上的蚀文共振。锁链表面浮动的紫色咒文如同活蛇,每当他的呼吸稍重,那些咒文便昂首吐信,针尖大小的虫瞳倒映着他扭曲的倒影。三日前吞下的蚀文王虫正在胃里翻腾,虫壳上的青铜刻痕与天机殿檐角的命晷同步震颤——这是无命叟给的“钥匙”,代价是每刻钟被啃食三年寿数。
“丑时三刻,巡命使换防。”
无命叟的声音从脚底的阴影里渗出,老头腐烂的右手捏着一枚命晷碎片,碎片表面的刻痕正与小竹腕脉处的晷针共振。陆昭的脊背紧贴着冰凉的殿柱,能清晰听见库内漂浮的命格光球发出的嗡鸣——那些被驯化的命格正对空白命格产生本能敌意。
嗤!
锁链突然收紧,咒文化作的蛇头猛地咬向他右眼。陆昭的朱笔蘸着胃里呕出的蚀文黏液,在虚空勾画逆命符——符咒成型的瞬间,锁链上的咒文突然调转方向,反噬之力将两条巡命犬炸成血雾。血腥味刺激得命格库内的光球集体暴走,琉璃窗上顿时映出万千张扭曲的人脸。
“你还有半炷香。”无命叟的灰袍卷住飞溅的血肉,“命晷阴影扫到‘囚’字格时,整座库房的命格都会活化。”
陆昭的右眼渗出黑血。在蚀文视野中,他看见库房最深处的玄铁架上,小竹的原始命格正被三十三根青铜锁链贯穿——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穹顶的命晷虚影,晷针每转动一寸,命格光球便黯淡一分。更可怕的是,光球表面蠕动的蚀文蛛网,竟是从内部生长出的寄生体!
亥时的梆子声惊飞檐下蚀文虫。
陆昭踹开通风口的铁栅时,右脸已爬满黑色脉纹。琉璃柜中的命火丹在怀中疯狂震颤,丹液凝聚的画面让他瞳孔骤缩:左侧是叶青璃在蚀文茧房内与母体意识对抗,脊椎晷针正分泌琥珀色黏液;右侧则是小竹蜷缩在逆命盟密室,腕脉晷针完全抽出,金红色蛛丝正将她的命格线编织成茧。
“别碰地面。”无命叟的警告从耳坠传来——那是老头用蚀文虫卵炼制的通讯法器,“青玉砖里嵌着三千夭折者的魂钉。”
陆昭的靴底早已被蚀文黏液腐蚀,赤足踏过魂钉阵时,每一根脚趾都传来被啃食的剧痛。右眼的血色视野穿透地砖,看见下方埋着的尸骸:那些被炼成运丹的抄命人,枯骨上缠绕的命线正被魂钉抽取,源源不断输送给命晷。
嗤啦!
朱笔突然自燃。陆昭蘸着脚底渗出的血,在虚空画出燃烧寿数的遁形符——青焰裹住全身的刹那,他看见自己的空白命格正在疯狂吸收库内的命格气息。漂浮的光球如嗅到血腥的鲨群,集体转向他藏身的角落!
“用母体的味道盖住你。”无命叟催动命晷碎片,碎片迸发的琥珀色粘液瞬间裹住陆昭。
三只巡命使的银瞳骤然亮起,官袍下的蚀文触手穿透墙体。陆昭的脊背紧贴玄铁架,能清晰感觉到小竹的命格光球在掌心震颤——那些蚀文蛛网突然暴起,化作利齿咬向他的腕脉!
子时的锁魂铃震碎七盏青铜灯。
当陆昭捏碎第三枚命火丹时,右手的蚀文已蔓延至肘关节。丹液腐蚀的剧痛中,他看见小竹七岁时的记忆碎片:天机阁的白袍修士用青铜秤取走她的命格,秤盘另一端堆着的不是砝码,而是蠕动的蚀文虫卵。
“哥……别碰……”
命格光球中的虚影突然开口,小竹的瞳孔渗出金黑色血泪。陆昭的朱笔狠狠刺入光球表面,蘸着混合两人血液的命火,在蛛网上灼出缺口——被封印的原始命格终于显露,那是一团纯净的灰色光晕,中心蜷缩着婴儿形态的小竹虚影。
“找死!”
监命使的锁命针穿透琉璃窗,针尖附着的咒毒将青玉地砖蚀成蜂窝。陆昭的遁形符轰然破碎,暴露在三千命格光球的敌意中。最恐怖的并非巡命使,而是穹顶的命晷虚影——晷针阴影如铡刀般扫来,所过之处连蚀文虫群都被碾成齑粉!
嗤!
无命叟的断臂突然从地底钻出,腐烂的右手捏碎命晷碎片。爆炸的琥珀色粘液在空中凝成逆命晷图腾,暂时抵住命晷投影的压迫。老头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把丫头的命格按进心口!”
陆昭撕开衣襟,将灰色光球狠狠按在空白命格烙印上。融合的瞬间,他看见小竹的婴儿虚影睁开眼——那双本该纯净的瞳孔中,赫然浮现青铜命晷的倒影!
丑时的蚀文暴雨冲刷着逃亡之路。
陆昭撞破命格库后窗时,整座天机殿都在震颤。怀中的小竹命格正在异变,灰色光晕中伸出青铜色晷针,针尖疯狂吞噬沿途的命格气息。身后追来的不止巡命使,还有活化后的命格光球——那些“商贾富贵”“乞丐孤苦”的标准化命格,此刻竟凝聚成血肉傀儡,眼窝中跳动着对空白命格的憎恶。
“跳进蚀文虫池!”
无命叟的灰袍卷住陆昭的腰,拽着他坠入药坊地窖。腐臭的黏液瞬间淹没口鼻,无数蚀文幼虫啃食着他的皮肤,却也在疯狂吞噬追踪咒文。陆昭的右眼透过虫群,看见小竹的命格光球正在吸收池中能量——灰色光晕逐渐染上琥珀色,那是母体污染的标志!
“哥……冷……”
小竹的呓语从光球中传来,陆昭的胸腔突然塌陷。空白命格不受控制地膨胀,将虫池中的蚀文能量尽数吞噬。他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皮肤下凸起的虫卵组成命晷刻痕——每颗卵中都封印着一枚夭折者的记忆残片。
无命叟的独眼迸出精光:“母体在通过你产卵!”
寅时的焚命炉喷出带血丝的灰烟。
当陆昭爬出虫池时,右半身已彻底蚀文化。小竹的命格光球悬浮在掌心,表面覆盖着青铜色茧壳,内部传来心脏般的搏动声。药坊外传来密集的锁魂铃,监命使的银瞳穿透墙体,官运紫线中缠绕的灰气凝成天罗地网。
“用这个。”
无命叟甩来半截脊椎骨——那是从母体投影上撕下的晷针残片。陆昭的朱笔蘸着虫池黏液,在骨片上勾画偷天换日符。符咒成型的瞬间,小竹的茧壳突然炸裂,迸发的青铜晷针直刺苍穹,与天机殿的命晷虚影轰然对撞!
轰!
爆炸的气浪掀翻半条朱雀街。陆昭在瓦砾中翻滚,看见小竹的命格茧房悬浮在空中,茧壳表面裂开的缝隙里,无数蚀文王虫正在涌出——它们啃食着母体投影的能量,将追兵撕成碎片。
“丫头成了蚀文母巢……”无命叟的残躯爬满新生王虫,“天机阁的命晷要易主了。”
陆昭的喉结动了动,空白命格烙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看见自己的右眼瞳孔彻底化作虫巢,而小竹的茧房深处,一双琥珀色的复眼正在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