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的时候,周业已将晋州城下的官吏档案整理成册,他亦十分在意该如何处置这些人,便主动询问了段云枫两句。
段云枫将萧珩的计划全盘与周业拖出,周业听完不禁叹服,“公主殿下真是才智过人,手段了得,此计绝非常人能够想出,可谓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见自己手下的幕僚一提起公主都是副恭敬仰慕到无以复加的态度,仿佛主子不是自己,而是在萧珩手下讨生活的似的,段云枫暗自嘀咕,“还不是得我去和张志诚那老头吃饭,他明明有求于我,也不肯和我说两句好话。”
周业不知他为何又闹起了别扭,“哎呀,你想想公主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镇北军和世子你吗?”
他语重心长道:“世子自打将府库交给公主打理以后,殿下基本将每分钱都花在了军需上啊,吃穿用度上全部从俭、从不奢靡铺张,公主打心底想必还是为世子着想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段云枫忽然意识到公主自从和他成亲后,每日确实都打扮的十分简单,简直有些朴素过头了,半分不像娇贵惯了的高门贵女。
好像还挺委屈公主的。
段云枫一句“可他对我好凶……”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段云枫绷直了唇角,“是啊,他这么面面俱到、这么完美、这么善解人意,他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明明说得是好话,但周业还是从中听出了明显的酸味。
……
张府宴客厅。
潺潺溪水自嶙峋的假山高处流下。
餐桌上,宾客推杯换盏,好一副笑语盈盈的景象。
如果忽视此刻张府内外里三层外三层手持长戟的镇北军士兵的话。
明明是寒冬腊月,张志诚却险些吃出一脑门子汗,他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段云枫腰侧佩带的金刀上。
这架势哪像是来赴宴,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奔赴刑场呢。
张志诚还听说这位世子爷脾气不好,一冲动谁都拦不住,他只能万般小心地侍奉着,生怕对方吃醉了酒,一个不爽就将自己砍了。
“来!我敬你!”段云枫面色泛红,端着酒杯,整个人凑到张志诚面前,执意要与他碰杯。
不得不说,段云枫样貌生得确实出挑,他既有漠北人深邃优渥的五官轮廓,又得以从中窥见几分身为中原美人母亲精致秀气的韵味,睫毛尤其长,眼尾还略带些下垂的弧度,不动唇的时候也像是在笑,真这么抿唇一笑,怕是要迷倒万千待字闺中的少女。
只可惜张志诚不是闺阁少女,每次段云枫凑过来碰杯的时候,他都心生惶恐,心肝肺腑跟着一道乱颤。
“别介意啊……”段云枫伸手,虚虚一指那排带刀侍卫,“你也知道前几日洛阳城里发生了什么吧?”
洛阳城中的那场“鸿门宴”,张志诚已派人去打探了个十之七八,眼下听对方忽然提及此事,一时拿捏不准段云枫是何用意,心中愈发惶恐,握着酒盏的手下意识抖了两下,险些将酒撒出去,“自然不会。”
“想当初呢,李冀昌与我父亲也是立誓为盟的。”段云枫抿了抿唇,垂下的长睫半覆住眼帘,他提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一个大哥、贤侄,喊得多好听,结果呢?”
“哐当——”
酒壶重重地搁在桌上。
“他竟然在背后捅我刀子!”
张志诚险些跟着从椅子上跳起来。
左肩蓦地一沉,段云枫将自己牢牢按在了座椅上。
张志诚眼皮瞬间狂跳不止。
段云枫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垂眸看着他,“我真是恨极了这种两面三刀的奸诈小人,恨死了,恨不得、恨不得杀了所有叛徒……”
他一把取下腰间佩刀,扔在桌上,“谁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他,用左手背叛的,就砍左手……”
张志诚左手狠狠一抖。
段云枫:“用右手背叛的,就砍右手!”
恰逢这时,桌上上了道炙烤乳猪。
段云枫挥退正准备切肉的下人,“来,张兄,我亲自为你切肉。”
说着,他一把拔出长刀。
银刃出鞘的瞬间,张志诚本能地想跑,但他的肩膀还被段云枫按着,整个人像只小鸡仔似的动弹不得,只能被迫看着对方举着那把三尺长的大刀在自己面前不断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