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雪萍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跑进来,“外头灾民闹起来了!说是咱们的粥太稀,糊弄人。既想要好名声又舍不得花银子呢!”
粥太稀?
简直荒谬至极!
谁不知道,扬州这么多粥棚,就她「流萤斋」用料最扎实。
来她这里吃粥的灾民都是吃了这碗粥就要白纸黑字签订协议,去她的庄子上干活的。当然了,除了这碗粥,她还会给干活的灾民发放工钱。
灾民没吃饱肚子,哪里来的力气去庄子上干活?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转眼间,外头已传来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孟照萤整了整衣襟,她倒要去看看,是谁来她「流萤斋」闹事。
烈日下,数十个衣衫褴褛的灾民正将粥棚团团围住。
带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全然没有饿过肚子的痕迹。
汉子走上前,围观的人群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他走到队伍最前端,一脚踢翻了盛粥的木桶:“就这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让你们家大小姐出来瞧一瞧,这是粥还是米汤?你看她自己喝不喝这些东西!”
眼见着到嘴的粥被打翻,人群里有不少还饿着肚子的人,忍不住呛声道:“你不喝有的是人喝,做什么糟践粮食!”
那汉子啐了一口:“少来这套!这又不是免费给我们喝的!喝完就要被拉去庄子上做苦力,就是想骗我们做苦力罢了!她倒是又得了名声,又得了好处,凭什么啊?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老子不管,既然要老子做事,就得给老子吃肉!”
人群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没有再冒出反驳汉子的声音来。
贺铭站在一旁,目光锐利,迅速扫过闹事人群。
闹事的这几个人,身上穿得破烂,脚上的鞋却半块布丁都没有。身上鞋上连点泥都舍不得糊,一看就是受人雇佣蓄意闹事。
至于剩下的人,他们既不帮闹事的吆喝,也不替孟照萤说话。不过是想着此事与自己无关,但若是这个闹事的,能让孟照萤妥协,换成肉粥,就捡了大便宜了!
只要杀掉带头的人,其他的不足为惧。
贺铭眼里闪过一丝凉意,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孟照萤伸手轻轻按住贺铭的手,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背,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摇摇头,低声说道:“人多口杂,先不要动武。”
“小姐,他不是灾民。我有把握抓住背后做乱之人。”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最后面响起来。
“这年头,哪里有肉吃?这里有几个人在家里有肉吃?如果自个儿家里都没有,凭什么让东家给大家准备肉粥?不过是干点儿活儿罢了,在家里就不用干活了吗?何况在东家这里干活还能有工钱拿呢!我们村上的小东都拿到工钱了,你要是不想做就让开,有的是人做!”
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坡脚妇人。
早在几日前,她家汉子跟着官兵去加固河堤,因为实在肚子饿,干活儿时眼前一黑一头扎进河里,被大水冲走了。
现如今家里就剩下她们孤儿寡母,除了「流萤斋」,不会有其他地方招她去干活。
更何况,「流萤斋」的工钱还是日结。
这根本就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诸位稍安勿躁!”孟照萤声音清亮,不慌不忙地接话,“我「流萤斋」是第一个在扬州城内施粥的铺子。除了免费喝粥,我们还费心为大家提供干活挣银子的地方。但我实在没想到,即使已经这样了,依然不能让大家满意。
实不相瞒,每日施粥三百斤,已经是「流萤斋」的极限。
我决定从今天起「流萤斋」便不施粥了。我会将等量的大米换算成银子,交给一个大家都信得过的人,想必他一定可以熬出让大家伙儿都满意的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