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阿妩若不能归家,那她这一生都寻不到家。
没有家的阿妩便没有心,无情无义,不会爱上任何人,她便一直困在十五岁那一年,一直是东海边等待父兄归来的阿妩。
一直保持沉默的宁荫槐,此时终于道:「阿寒,其实若单论其人,自然是世间少有的伟男儿,我并不在意他的年纪,这些都不要紧。」
他虽年长,可气度恢弘,涵养深厚,心中自有一番沟壑,若不是有些年纪和阅历,又怎么能有如此底蕴?把自己的女儿交给这样的男人,他倒是更放心一些。
可以想见,女儿可以被包容着,宠爱着,而不至于陷入小夫妻口角争吵闹气中。
叶寒:「阿叔是有什么顾虑?」
宁荫槐蹙眉:「此人千好万好,但唯独一个不好,身份太过尊贵,我们蓬门荜户,不过东海区区一渔民,阿妩若跟随这样的男人,将来有个什么我都无能为力,又何以护她?」
只是今日今时,已经身不由己,他们一家子早已入帝王彀中。
叶寒却宽慰道:「阿叔过虑了,以我之见,皇帝和阿妩也经历过许多,以阿妩往日的所作所为,按照常理早已死过千百次,但是皇帝依然对她百般容忍,甚至驾临东海,微服私访,对阿叔执晚辈礼,皇帝既花了这样的心思,将来又怎么会轻易变心?」
「皇帝本就宠爱阿妩,对阿妩用了心思的,如今阿妩为皇帝孕育了龙凤双胎,有子嗣傍身,相信宫廷之中自有她一席之地。」
宁荫槐沉吟许久:「你说的不无道理。」
只是他经历外三年飘荡,终于归来,对于女儿昔日所受苦楚,他愧疚万分,恨不得用尽全力补偿她,疼爱她,可是转眼间,帝王追来了,他没法常伴这个女儿左右,以至于心生徘徊。
叶寒明白宁荫槐的心思:「阿叔,我等纵然都是市井小民,那又如何,若阿妩受了什么委屈,我们拼得一死也要护她周全,皇帝既已经纡尊降贵,驾临东海,固然他是为了东海贼寇,但其实说到底是为了阿妩而来,那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宁荫槐深深地看了一眼叶寒。
他明白叶寒的心思。
叶寒自小便喜欢阿妩,一直对阿妩极好。
本来也是订了亲的,若不出意外,他们将会是最和美的小夫妻,但世事哪能如愿?
他缓缓皱眉,问道:「阿妩和陆允鉴的事,你可知道确切?」
叶寒也就大致说了说。
宁荫槐略颔首。
叶寒疑惑地看向宁荫槐。
宁荫槐:「这是阿妩的过去,且看身为一国之君的帝王如何处置。」
叶寒便明白了,景熙帝对这件事的处置,其实也是他对阿妩包容的底限。
宁荫槐的视线再次投向叶寒:「你如今是什么打算?」
叶寒:「也没什么想法,等剿匪之后,再做计较吧。」
宁荫槐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阿寒,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叶寒听着,眼眶发红:「阿叔。」
宁荫槐:「曾经我以为你会是我的半子,把阿妩交给你,我放心,所以当初我带着他们几个经商而去。」
叶寒微咬腮帮子,愧疚:「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宁荫槐抬起手,轻拍了拍叶寒的背:「不怪你,这是命,谁能想到后面出了那么多事,我们没办法回去了,你和阿妩也没了缘分,不过——」
他看着叶寒:「如今村人都已不在,你的父母亲人也没了,我是把你当儿子看待。」
叶寒眼睛湿润:「阿叔……」
宁荫槐:「你已经是大人了,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但我要告诉你,你死去的爹娘必希望你活得好好的,不要逞一时之勇,仇自然是要报,但是活着远比报仇更重要。」
叶寒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好,我明白阿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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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东海水师之战,打得炮火连天。
陆允鉴被逼到绝路,不但勾结了这一片海域的倭寇,还勾结了远道而来的弗朗机红毛蛮夷,要他们助力,并加以许诺,那弗朗机海寇并不知陆允鉴根底,就此被蒙蔽,以至于助纣为虐。
景熙帝对此也曾经考虑过,是先派遣使者说服弗朗机海寇,以大晖国威施压,要他们倒戈,还是干脆将他们一网打尽?
最后景熙帝到底下了决断,那弗朗机已经占领南洋一带数座岛屿,俨然海上霸主,并一直存勃勃野心,只是未曾胆敢冒犯大晖海域罢了。
如今他们既装聋作哑,助力陆允鉴,那就迎头痛击,给他们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