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本就是顺嘴一说,谁知宁家父子听了意外不已:「阿妩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这是大消息,他们也是接触着海船消息灵通才知道,可阿妩怎么知道的。
阿妩看父亲阿兄都惊诧,自己也是意外,还没传出去消息吗?
旁边叶寒自然明白其中缘故,不过他见阿妩不想提,也就道:「外面是有些传闻,阿妩也是听说的。」
宁家父子也就说起来通商以及官府的抽解,这次他们挣钱了,也给官府抽解了。
其实官府要抽成不怕,怕的是没规矩,说不清道不明的,如今放开海禁,有例可依就不怕了。
宁家父子又说起接下来打算,要去城里,要开一个铺子,雇几个伙计,说如今临海的舰船厂也在造船,听说寻常百姓也可以购置船只,不过只能购买两百料的舰船,且需要申请批文,那批文不容易拿到,怕是有的等了。
阿妩便笑起来:「开铺子?极好,阿妩如今也学会记帐,到时候阿爹哥哥做买卖,我就算帐!」
宁三郎一听,惊喜:「阿妩越发出息了!」
宁二郎却提起来,原来这次他们自海外归来,不但带了各样货品,还带了一些苗圃。
他们曾经滞留在吕宋一带,这吕宋在前朝时唤作麻逸,昔年也曾奉大晖为宗主国,后来佛朗机入侵吕宋,占领吕宋,因当时佛朗机常患粮米不足,便从遥远海外引用了一种庄稼,唤作番薯的,那番薯耐旱易活,生熟可食。
宁家父子几个便偷偷揣了几截番薯苗,想着回来种植,历经千辛万苦,倒是带回来了,如今已经在院落中栽培,眼看着长势喜人。
阿妩听父子几个说起这番薯的详细,倒是惊讶,她想起那一日御书房中,景熙帝所说过的话,关于盛世的,关于粮米的。
她蹙眉想了好一番:「若是能够栽培,就此推广开来,岂不是大家不必烦恼粮米了?」
宁二郎:「本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到底能不能成,还未可知呢。」
一时又说起别的,一家子热火朝天的,不过就在说笑中,宁荫槐看着女儿,也是心痛。
这次阿妩回来明显感觉身量更高了,容貌越发出挑,眉眼间更添几分娇艳,这让宁荫槐隐隐感觉到,自己女儿必是经历了一些事,应是有了郎君吧……
只是女儿一直不曾提及,他难免往坏处想了,这郎君自然不是叶寒,或许也不是什么正经婚配。
其实想想也是,像阿妩这样娇美女子,离开父兄的庇护,便是遭遇了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此时并不愿意直接问起,免得引了伤心罢了。
用膳之后一家子又牵着手说了番话,宁大郎唯恐妹妹劳累,便让她先行歇息,好不容易回到家,早就累得要命,赶紧睡一觉。
宁大郎又道:「等妹妹睡好了,我们兄弟几个陪着妹妹去街道上,看妹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你买,如今阿兄有的是银子,你便是买一屋子我们都有钱!」
阿妩听得心花怒放:「好,等晚间时候我们去街道上看,最好买一些新鲜的鱼虾烤了吃。」
宁大郎见妹妹说笑间娇软可人,一时心都要醉了,想到妹妹可能的遭遇更是心痛难当,连忙轻声哄着道:「快,去睡吧。」
阿妩走进兄长们为自己准备好的闺房,一进去便看到,这床榻,这被褥都是簇新的,是这里能买到的最好的了,而且床榻旁竟然还挂了香囊!
阿妩拿过来那香囊闻了闻,知道这是海外带来的,之前在琅华殿就有,味道差不多,听说是贡品,反正不容易得到,结果回到家,父兄竟然给自己用上了。
……这必是不舍得卖,好东西都留着给自己用。
她躺在榻上,闻着这轻淡的香,感受着被褥的柔软,心里却想着,几位兄长都是大男人,素来粗糙的,如今能想得如此周到也是不容易,想必早早便为自己准备了。
固然这家常物件怎么拼命布置也不如皇室的讲究,可阿妩就是觉得好。
回到家中见到亲人,她的心是踏实的,再也不怕了,没有人会要她殉葬,没有人会扼住她的颈子,更没有人把她送给贵人。
她永远不必惧怕谁会变心背叛了她,更不需要刻意讨好,虚以委蛇。
这么想着,她摸了摸藏在衣襟中的扳指。
其实事到如今,她也明白,那一日在御书房中看舆图时,这个男人便知道了,知道她的家乡已经成为一片沙滩,早就没了。
可他当时并没有言明,似乎那时候的他眼底还有一丝悲悯。
他不愿意戳穿自己的梦想。
之后,自己父兄归来了,他应该是得了消息,才要叶寒送自己回来的。
想起这些,她未尝不感动。
她也隐隐感觉,他做这些不是真的放下,而是满足自己所有的愿望,当自己得到极致的满足后,才开始释然,才可能回头。
可是,她终究不能忘记过去的一些片段……
以至于后来无论他对自己多么珍惜,哪怕他跪在她面前把心肝捧给她,她都觉得,不过贪图她美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