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地伸出手来:「十八年前,国库空虚,边疆不宁,内外交困,风雨飘摇,母后力挽狂澜,匡扶社稷,助儿臣践祚于圜丘坛,临御天下。」
他声音微颤:「今日,请母后再帮儿臣一次,不要让儿臣腹背受敌,儿臣可以为她对抗天下人,但那个敌人,不该是儿臣的亲生母亲。」
皇太后便痛哭出声。
她伸出颤抖的手,握住景熙帝:「你话已至此,哀家又有什么好说的!」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可比起孙子,她更心疼儿子啊!
此时的皇太后哭着答应下来,心绪激动,泪流满面。
只是后来,她细想之下,却是捶着矮榻,对韩王王妃——她的另一个儿媳好一番抱怨。
「皇帝对哀家真是用尽了手段,他知道此事难办,便故意在哀家跟前发疯,吓坏了哀家,再对哀家用这哀兵之计,求得哀家心软,一不小心便应下他了!」
她恨声道:「他一把年纪,看中了年轻小娘子,贪图人家美色,倒是让哀家这当母亲的为他善后!」
韩王王妃又能说什么,对于那位皇帝大伯子,她是半句都不敢多说。
她只能好一番安慰这皇太后婆母,哄了半晌。
不过这是后话了。
再后来,当有一日,她竟需要对那小贵人行叩首大礼的时候,便突然想起当年婆母太后对自己的抱怨,一时也是无奈。
或许一切早有定数。
至于此时的景熙帝,在拜别了太后后,立即摆驾奉天殿,在那里,有一个惶恐的七旬老人正忐忑地等着。
他见到景熙帝,立即匍匐在地,颤巍巍地道:「皇上,老臣教子无方,家门不幸,老臣罪该万死。」
英国公曾为太子太傅,是景熙帝的授业恩师,一直以来,景熙帝重仁孝之道,他对英国公颇为敬重,也因为这敬重,才选了英国公的嫡亲孙女为儿媳。
不过此时,他看着跪拜在地的英国公,并没有如以往般请他快快平身,而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拜的老人。
「太傅,你老人家往日教朕许多,也曾说过,身为男儿,不担当,则无经世之事业。」
英国公:「是,这是老臣说过的。」
景熙帝:「太傅,朕今日且问你,若阴差阳错,毁了一女子清白,身为男儿,该当如何?」
英国公:「自当庇护那女子一生,不辜不负。」
景熙帝:「若那女子竟是道门中人,又该如何?」
英国公:「可留可去,若去,当有所承诺,若留,护她一生。」
景熙帝:「若那女子在遁入道门前,竟曾委身于人,又该如何?」
英国公:「女子清白,在心不在迹,老臣以为,遁入道门前种种,无关紧要。」
景熙帝这才略颔首,说起自己和阿妩相遇种种,这其间关键自然在于聂三,几乎是聂三把阿妩送到景熙帝的怀中。
英国公事先虽已经知情,但是此时听到这种种经过依然心惊胆战。